外星人地球定居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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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地球定居指南》
作者:喵崽要吃草
内容简介:
旧书名《救世主再就业[穿越]》【新文很稚嫩,大家可以去看专栏里的完结文,男主女主言情都有哒[比心.jpg]】和平即将到来,时代不需要活着的救世主。乘着时空破碎的光,他们散落各界,去追寻各自向往的生活。一个世界一个救世主小队成员的婚恋故事,不算快穿,就凑合了个[穿越]1、【现代篇】外卖小哥和他的拜金女友——我送外卖养你啊2、【现代篇】流氓星际海盗和他的冒险女老板——嘿,以身相许吗妞?3、【古代篇】茶摊小二哥和他爱写话本的周小姐——平平无奇小二哥:客官,喝茶吗?全文排雷:1、一共六人,此处三人的故事,另外三个在隔壁耽美坑2、对女性/贞/好有特殊要求的建议慎入(勿问洁不洁,问就是我家女孩子个个爱洗澡爱卫生无X病)3、各故事开篇都会有针对性的单独排雷,弃文无需告知,看盗文的也不需要来表达爱恨,欢迎捉虫、抓bug、科普,谢绝搬运、扒榜及非专业相关指导4、想到再加立意:轰轰烈烈救世后的平凡生活
救世陨灭(抵达异时空...)
和平即将到来,最先抛弃的是救世主。
理所当然,他们需要的是只存在于历史课本上的救世主,活着就是动摇政治高层。
刚经历了与外星种的最终决战,正是能力枯竭衰弱时,也是他们光荣的最佳日期。
扎着个小发揪的粗旷男人翘着个二郎腿,整个人滑在里面,一把椅子也被他躺成了塌,漫不经心地勾唇:“呵,去他星星个球嘞,老子要回水蓝星干回老本行,以后专门打劫那几个沙壁贵族家的飞船,还要泡他们家最纯的妞儿。”
挂着黑长直发丝、一身贵族改良装打扮得精致妥帖的青年闪烁着星辰般的眸子,举手:“提问:我能去垃圾星开杂货铺吗?”
小发揪男人懒洋洋道:“去吧,回头垃圾星就能跟你一起毁灭,开不开心?”
末了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另外四个始终不吭声的同伴,队长跟某人在忙,另有一人就地枕着刀睡得香甜,真是哪哪都不耽误他安置那一身咸鱼骨。
从来都爱招猫逗狗的小发揪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欺负人,选来选去,还是选了最没有存在感的小伙伴踹了一脚:“喂,小七七,你有什么想说的?”
穿黑色作战服,站得跟木头桩子似的男人想了想,半晌才憋出两个字:“随便。”
看得出来很认真,一点也没有敷衍应付的意思。
然而这个回答依然让一颗躁动的心无处安放的小发揪脑袋一垂,作出绝倒的无语之意。
悠闲不过是暂时的,或许再过片刻,就是他们六人一起灰飞烟灭的时刻。
谁都心知肚明,他们所展望的未来,也不过是几句随口说说的空话。
不多时。
站在房间中心处,作为阵心存在的黑发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眸,银色占据了他整个瞳孔。
“他们来了。”男人哑声说完,深深凝向闻言纷纷起身围拢过来的伙伴们,银色在他眼中渐渐形成漩涡,多看一眼都仿佛能将人的魂给吸进去。
同伴勾画的阵纹由弱至强地发出耀眼的白光,同时,一股迫人的怪风平地而起,若有似无包围着他们。
几人都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什么,连最不正经的小发揪都肃穆了神色。
男人薄如刀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妖异的银眼挨个凝视着他们,最后只是轻轻说到:“感谢各位的付出,祝未来一切顺利。”
其余五人或多或少露出动容的神态,再多话语也最后只剩一句低低的回应:“祝顺利。”
银色漩涡在他们的视线中越来越刺眼,意识渐渐沉重,带来强烈的失重晕眩感。
队长
秘密跳跃而来的星际联合第四军团全军保持最高戒备状态,从光年距离一路谨慎围拢。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艘空空如也的星际空间站点。
站点中一切如旧,甚至连中庭大厅里圆桌上的茶水都还是温热的。
“报告将军,C区无人!”
“报告将军,E区无人!”
“报告将军”
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眉头的川字刻得更深,“他们到底,去哪里了?”稍后,中年男人接到各处回应,纷纷表示并未在自己监控区域内发现空间传送波动磁场。
没有人知道,对星际联盟无比忠心的003,竟然会隐瞒自己异能到达4S的重大消息。
4S级,那是无限接近于神的领域。
在接下来的数百年间,享受着侵略者被击退后和平生活的星际联盟公民们都不知道,在他们这个自由和平的联盟国中,始终有一支秘密军队,专门为寻找“零小队”存在着。
他们只知道,联盟建立之前,大入侵灾难时,有六名救世主横空出示,他们成为了联盟最锐利的刀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杀得入侵种族闻风丧胆。
“可惜,在最后一战中,为了守护我们联盟星系,六位救世主在夕阳黄昏中选择了自爆,与无数皇者级别的敌人同归于尽,这就是我们联盟星系‘救世黄昏纪念日’的由来。”
“同学们,虽然救世主们牺牲了,可他们的精神永垂不朽,我们要传承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一旦我们的联盟国出现灾难,下一个救世主,就很可能是你们其中的某人,或者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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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系。
太阳星系。
地球,亚洲,华国,C省省会芙蓉市。
柳观月站在黑漆漆的巷子口犹豫了一下,双手紧张地捏着挎包带,眼神闪烁地看了看路灯坏了以至于昏黄暗淡的巷子里,又看了看路灯明亮,同样没什么人,远处还有几个酒鬼放声高歌的前方大道。
‘算了,还是抄近道吧,万一前面那几个酒鬼忽然发疯怎么办?’
‘又不是经常走这里,不会那么倒霉吧,就偶尔走这么一次而已。’
柳观月抻着脖子咽了口唾沫,心里两个小人儿打出了结果,最后还是抄近道的想法占了上风。
白天上了一整天的班,下班后又紧赶慢赶去兼职的餐厅不停歇地弹了两个多小时的琴,现在她整个人又累又饿,真的很想快点到家,给自己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青菜面,然后再往床上一趟。
只是想象一下,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轻了好几两。
想象太过美好,以至于平时都危机感都被迫给身体需求让步。
人多半时候都是如此,明知道有风险,可轮到自己身上时,总忍不住抱有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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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的意识先于身体醒来。
第一反应就是扫描定位自己现在所在方位。
飘散在空气中的不同波段的电磁波,让他很轻易就获取了完整信息。
这是一个低等科技文明世界,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拥有稳定政权的国家,而这里,因为特殊的政策,普通人武力平均值为05。
意识反馈回安全的信号,身体基因才放松地开始一步步重组觉醒。
既然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宇宙系,那同伴们应当也被送到没有星际联盟的异时空去了吧?
这让他神经稍许放松。
所谓的穿越时空,是强行将人破碎成粒子,拉动着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长河。
要同时带走五个人,且保证他们都不会缺胳膊少腿,饶是异能已经达到4S的003,也着实艰难,4S的异能也崩溃退化到极点。
陪伴了他上百年的异能核心爆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簇若有似无,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的异能云缓慢徘徊在他心口处。
比003异能初觉醒时的漩涡还要弱几十倍。
说不失落是假的,对003来说,异能核就是陪伴他最长久的伙伴。
不过想到大家应该都到了安全的地方,003这点情绪波动很快就消失了。
好在他的精神力还在,不至于影响躯壳的重组。
破时空跨长河的过程中,为了最好的保护同伴,003是将自己化作最外层的防护缓冲带。
消失的躯体在暗淡的角落,被一枚枚肉眼不可见的星子一点点重组着
躯体重组修复: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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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一起玩儿嘛。”
“嘿,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钻巷子,不就是等着男人来上嘛,装什么装。”
“腰可真细,来,哥哥给你量量尺寸,给你买花裙子穿。”
“啧,穿什么裤子啊,穿短裙多好,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儿嘛。”
事实证明,常出现在社会新闻里的意外,总会在人以为最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出现。
踏进昏暗的小巷,柳观月一颗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脚下的高跟鞋努力放到最轻,连呼吸都不自觉放低,就像害怕惊醒潜伏在黑暗中的可怕怪兽。
然而就是这样,依旧在小巷拐角的位置迎面撞上了三个勾肩搭背、走路歪歪扭扭的男人。
对方似乎也意外于在这样的旮旯角落能遇到女人。
女人代表着弱势、好欺,柳观月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天上掉馅饼,小白羊主动入虎口,不吃白不吃。
三个男人怔愣一瞬后,很快就嬉皮笑脸地朝她围了上来,无需一句话,默契地分成三路,将人往远处路灯完全照不到的墙角逼。
柳观月头皮发麻,眼看着三个男人说着下流无耻的话,渐渐将自己堵死,一颗心怦怦乱跳,攥着挎包的手指节用力到泛青发白。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滚远点!”
色厉内荏的呵斥并不能让三个□□熏心的男人迟疑,反而愈发兴奋,三双眼睛冒着垂涎的光。
“干你咯姐姐,三个人伺候你一个,爽不爽啊?”
“哈哈哈肯定爽得现在就出水儿了!”
三人说得自己心痒难耐,一人在前,另外两人则一左一右时不时伸手去推搡柳观月的肩膀。
被堵着的柳观月整个人绷紧到极致,头脑里其实已经一片空白了,可同时却又保留着一片仿佛脱离肉身的理智。
三个男人,一高瘦,一油腻发胖,一中等身材,全都嬉皮笑脸满身下流之态。
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电光火石间,柳观月掏出早就紧握在手的电击器,尖叫着一把电向为首那人的男性脆弱之处。
“嗷!!”杀猪般的惨叫声骤然划破寂静昏暗的小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另外两人狠狠一愣,趁此机会,柳观月另一只手掏出防狼喷雾,疯狂地尖叫着对着两人脸的方向就胡乱喷洒。
人在精神最紧绷的状态下,思想与身体几乎是完全剥离的,此时此刻她根本没去直视两人的脸,只是胡乱按照大致方位用尽力气按压。
早就将柳观月视作到嘴肥肉的三人不提防这女人忽然爆发,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嗷嗷叫着闪躲开。
柳观月抓住机会,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逃,快逃!
要往大街上逃!
这里是小巷子,更糟糕的是连两边的楼房都没有往这边开窗户的,哪怕是有人被这里的动静惊醒,也无法靠打开电灯探头查看来对这三人起到威慑性的作用。
只有逃到大街上,她才有机会脱险得救!
获救(冷到骨子里的眸子...)
“呼——呼——呼——”缺乏锻炼的肺部好似破旧的风箱,胸腔里则燃烧着一团滚烫的烈焰。
烧得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子的刺痛。
高跟鞋早在跨出第一步时就被果断遗弃在了原地墙角,从来没直接接触过地面的脚掌被小巷里凹凸不平的不明硬物轻易扎破,留下点点血渍。
可是柳观月却丝毫凝滞也没有,无知无觉地继续狂奔着,用尽全部力量,完全灌注在双腿上。
然而跑得再用力,到底差在了久不锻炼以及男女天生的体力差距上。
被电了吉吉的中等身材男人捂着裤兜在后面蹒跚着追赶,却并不妨碍他叫嚷着让两个兄弟追。
也是慌乱中出了错,因为有了同伴的突然遭遇,两个男人当时已经下意识起了防备。加上柳观月喷防狼喷雾的时候并没有对准,二人只是眼睛沾染了些,打了几个喷嚏,眼睛止不住的流泪,体力上却没有太多妨碍。
耳畔是风声,以为自己跑得与风一般的柳观月实际上因为腿发软,并没有跑出太远,就忽然头皮一阵剧痛,扎成一束的马尾被男人一把拽住就使劲往回拖。
柳观月纤细的身子被拽得往后一仰,整个人以背着地,狠狠掼在了地上,一时间双耳嗡嗡,眼前发黑,大脑也是一阵强过一阵的眩晕。
“妈的贱人,敢还手!”
“嫩死她!”
“靠!眼睛好痛!”
“老子XX都要电糊了”
头发被一把抓着,柳观月反手要去挠那只手,却又被另外伸出来的手死死扣住手腕,而后被拖拽着进了就近的一条死巷。
死胡同里光线更加昏暗,柳观月混合着哭泣的尖叫凄厉无比,她努力挣扎着,试图在潮湿的地面肮脏的墙壁,任何地方,抓住任何可以救自己的东西。
可惜没有。
除了散发着恶臭的不明粘腻烂软的垃圾,连半块石头砖板都没有。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人,是无法想象其中绝望恐惧的。
落在社会新闻上,甚至还可能引来奇葩的轻嗤一声,轻飘飘道一句:就当被狗咬了呗,反正就是捅几下。
然而却忽略了女性在遭遇这种事时精神上受到的迫害。
这一刻,柳观月恐惧到灵魂都在颤抖,身体上歇斯底里疯狂挣扎,有手触碰到自己,就用脚踢。脚被死死压住了,那就用嘴咬,撕心裂肺地发出兽类的嘶鸣。
“草/她/妈的,还不老实!”
手指都差点被咬断的男人怒火中烧,抬手就要甩下去,却被捂着XX的男人从后面踢了那男人一个倒仰叉,“打个屁!留了伤痕是要被取证的懂不懂!按着赶紧搞!”
另一个男人眼睛一亮,趁机占据正位,嘴上恭维地说:“还是周哥牛逼!说得对,这娘们儿身上咱也别搞出太大的伤痕,就弄下面,到时候她丫的报警也没用!”
这附近根本没有监控,女人身上又没有太多伤痕的话,到时候他们三个再一狡辩,说女人是站/街的鸡,顶多就是进去喝几杯茶就能出来。
可见第一个提出来这法子的周哥是个老手,在这上面有躲/避/法/律/惩/戒的经验。
抬手的男人也反应过来,嘟囔着这女人骨头太硬,一边又不满于自己被挤开。
明明是他先抓到的,就应该他第一个上。
不过想想这女人年纪也不小了,都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第不第一个上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别一会儿捅进去跟捅个大窟窿一样没感觉就好了,那他妈多扫兴啊。
‘救命’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伴随着小兽般的哀鸣,让003沉睡的意识再次被吵醒。
身体内的神经组织还没有完全被修复好,可不绝于耳的哀鸣让他无法静心。
挣扎着爬起身来,一身破烂衣衫的男人因为手脚不协调,姿势显得诡异怪诞。
‘救命’
‘杀了他们’
凄厉的叫声越发密集,男人忍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踉跄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着。
小巷内,跪在地上的三个男人呼哧呼哧喷着恶臭的热气,抖着手迫不及待扯衣服,一张张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狰狞又丑陋,全然没有半点人样。
过分激动,让他们没有听到身后一步步靠近的声音。
柳观月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只偶尔从鼻腔里泄露一声闷在喉咙中无法抑制的抽泣。
她在竭力让自己冷静,不要慌,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今天早上下了雨,她穿的是裤子,脱裤子,必定要暂时松开她的腿
周哥捂着裤子看两个同伴脱/裤/子露出XX,眼睛都瞪红了。虽然XX还又痛又麻,暂且是上不了战场,可这并不妨碍他体内的热火滋滋地往上蹿。
小心翼翼揉着XX,周哥鼻翼频繁煽动,气喘如牛双目血丝遍布,整个人如发Q的公/狗。
正当他瞪圆了眼睛看同伴发泄时,肩上冷不丁搭上来一只手。
刚开始周哥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哪个同伴,不耐烦地抖了抖肩膀,想将起甩开。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搭个屁的肩啊,男人的肩膀,有女人的软和滑嫩吗?
他娘的,这女人胸不大,皮子却细嫩细嫩的,没光都白生生得晃人眼睛。
还没上手,凭借他丰富的经验,周哥就知道这女人肯定嫩,好干。
这样儿的货色可少见,可偏偏日尼玛的那地儿被硬生生电了一通,也不知道能不能快点恢复,要是恢复得及时,一会儿他也能爬上去爽爽。
肩上的手还在,周哥更加暴躁了,嘴里骂骂咧咧就要回头。谁知在他回头的这个动作开始之前,肩上忽闻咔嚓一声脆响,随之而来地就是铺天盖地痛到人眼前发晕的巨痛!
“——!!”
若说之前被电时他还能发出一声惨叫,这次却是大张着嘴,喉咙颤抖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仿佛被无形大手掐住了脖子用力往上提着的鸭子。
噗通一声闷响,又是几声骨骼碎裂的滲人脆响,终于让乱手乱叫按压着柳观月要去扯她裤子的两个男人察觉到不对劲。
两人回头一看,原本站在身后过嘴瘾的周哥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手脚扭曲出怪异的角度,整个人大汗淋漓,眼睛直往上翻白,眼看着像是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了。
“靠!”
“曹尼玛!”
两人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往前蹿了几步,一边狼狈地提着裤子站起身,一边戒备地盯着仿佛凭空冒出来的古怪男人。
说他古怪,只因对方身上的衣服一条条的,比天桥下的落魄老乞丐还不如。可偏偏露出来的肌理,哪怕是在昏暗的小巷中,依旧透出冷玉的白。
动作间,隐约还能看见稍稍隆起格外流畅的肌肉线条。
二人看看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同伴,又对视一眼,情不自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强行壮着胆子骂骂咧咧:
“你小子别多管闲事!”
“知道我们大哥是谁吗?!”
“敢动我们,要你好看!”
“杀你全家信不信?”
回应他们的,却只有一巷的晦暗,以及来人冰冷的注视。
若不是来人有实体,两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
对峙间,紧闭双眼积蓄力量的柳观月终于发现不对,飞快地睁开眼,看见有人来救自己,也不管对方是谁,单看他是男人,还一出手就撂倒了一个流氓,就知道自己这是有救了。
棉质体恤衫撕裂出几道口子,柳观月却无暇顾及,狼狈又急切地连滚带爬躲到男人身后去,拽着衣衫背脊贴墙,坐在男人身后的墙下,另一手紧紧捂住口鼻,颤抖着克制剧烈的呼吸。
事到如今,剩下的两人也怂了,有意让这事儿就过去了,因此刚才柳观月滚过去的时候二人都没去阻拦。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嘴上说些狠话找补下面子。
“妈的扫兴!”
“多管闲事的下场,可要想清楚咯!”
按理来说,英雄救美的人就该是顺坡下驴,大家各自退回安全线上。然而看不清面容的这个男人却并不按套路出牌。
003在躯体神经组建的过程中被求救的生物脑波吸引而来,已经融入潜意识的责任感让他强行中断了重组,此时身体的状态并不太好。
加之对新世界的认知并不清晰。
此时此刻,面对两人的狠话,003只能按照潜意识的认知去分析。
——以防意外,需尽快废除剩余两人的行动力及武力威胁。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动手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残影,以及一道率先扑来的带着刀锋般泠冽的风。
倒下的瞬间,两个混混儿的记忆中,只有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属于人类感情的银色眼眸,深深的镌刻进了他们的意识里、精神里、灵魂里。
那是一双稍稍回想,都能让人浑身颤抖,冷到骨子里的眸子!
穷光蛋的领悟(怪不得小说中女主总会把人...)
深夜,繁华的都市,也并非处处光鲜亮丽热闹非凡。
老旧的西城区,小小的死胡同里,潮湿的散落着恶臭垃圾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四个人。
唯一还清醒着的,只有靠在墙脚,尚未从今晚这场惊魂事件中回过神来的柳观月。
呼——
呼——
呼——
无尽的寂静,是最好的镇定剂。
柳观月逐渐缓过神来,反手撑着背后的墙壁一点点站起身。
膝盖还有些发软,紧绷过度后松懈下来的大腿小腿肌肉也开始酸疼脱力,好在没事了,现在自己安全了。
先是谨慎地去踹了几下三个流氓恶棍,三人都晕倒在地,形如死猪,第一个更是手脚扭曲变形,拐出不可思议的角度。
柳观月后知后觉想起一开始听见的那阵噼啪碎裂声。
哪怕深以为这是恶有恶报,死了都活该,作为法治社会长大的普通人,柳观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头再去小心翼翼地靠近救了自己的那个奇怪男人。
对他,柳观月有感谢,有狐疑,也有一点弱势动物本能的害怕——出手就这般很辣,怕不是什么通缉犯?
可不管他是什么人,始终是柳观月的救命恩人。
这话可能有点俗套,可没有遭遇过此番绝望的人,是没法感受到此中“再世为人”的无尽感激。
蹲/下/身,一点点蹭过去,警惕地伸手推了推面朝下倒在地上的男人:“喂,你、你怎么了?”
刚才出手如电,放倒两个恶棍后,还不等柳观月倒吸一口凉气表达完震撼,此人就一个踉跄,也跟着噗通倒在了地上。
听声音就砸得实实的,也不知脸上砸平了没有。
推了几下,都没得来回应。柳观月无法,只能上前把人连拖带拽地翻过来,靠在墙脚下。
拍拍脸,借着昏暗的光,也只能隐约确定应该是没流血的。
松了口气后,第一反应就是跑去巷子口捡自己的包,掏出手机,刚解开锁按下110,柳观月忽然想到什么。
咬着唇一瘸一拐地跑回来,用手机电筒打着光仔细查看了一下三个流氓的伤势。
后头两个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晕过去了,被她电了一回的那人手脚骨头都软塌塌的,恐怕都碎了。
又扭着身子左右上下检查自己,除了拖拽时产生的刮伤,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施/暴的痕迹。去医院鉴定,顶多也就是皮外伤。
托各种社会新闻的福,没念法/律专业的柳观月也能想象得到,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恐怕不会太美好。
——差点被强J的自己身上没有重伤,也没有强J成功。
——施/暴者三人中一人四肢很可能是粉碎性骨折,哪怕养好了以后恐怕也不能承受重压,等于是一个大男人主要劳动力废了。
防卫过当,赔偿一人终生赡养费,蹲牢/房。一个电话下去,理论上来说,她的救命恩人很大概率上就将遭受这样的结果。
这让柳观月对着绿色的拨号键按不下去。
捏着手机啃着食指指节,眼眸闪烁,半晌,柳观月暗骂一声,根据平时看过的侦查剧依样画葫芦,胡乱地清理了一番“犯罪现场”,然后左右鞋子包包,右手拖拽着“救命恩人”,摇摇晃晃逃离现场。
鉴于恩人着装太有性格,直接将人送去附近诊所肯定是不行的,目标太大,大半夜的,肯定会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到时候那三个流氓报/警的时候稍微一描述,一查一个准。
柳观月再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去揣摩这些,深恨脑子不够好使。也幸亏这附近都是老旧居民区,属于繁华大都市不能揭开示人的恶性疮疤,巷子多不说,许多安全设施也都坏的坏,缺的缺。
这让她至少不用绕更多的路去躲避监/控。
一路上累得喘气都拉嗓子的时候,柳观月因为缺氧而发昏的脑子甚至闪过一道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念头:至少有理由不用送去医院花一大笔钱了。
‘怪、怪不得,咳,十年前的口袋小说里,咳咳,女主都是把重伤男主捡回家,不是送医院。’
艰难爬到廉价租房楼下时,紧贴着铁门,柳观月喘着气在心里自嘲:‘原来是因为太穷了。’
以后再也不笑话设计出这种剧情的作者是煞笔了。
秉持着单手能扛煤气罐/矿泉水/大米一口气冲上六楼的多年锻炼,柳观月一路磕磕绊绊终于把人给弄回了家。
把人丢地上,喘气如牛地抖着手掏出钥匙,刚捅到钥匙孔边上,破旧斑驳出几块漆皮的老旧米白色防盗门就从里面吱嘎一声,打开了。
里面是少年含着睡意的暴躁嘟囔:“柳丝丝你丫的我靠!!!”
后面的震撼语录是因为少年恰好看见了死尸一样歪靠在自己老姐脚下的陌生流浪汉。
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扎运动发带而头发倒竖如刺猬的少年瞪圆了眼,一句话脱口而出:“老姐你不会饥渴到流浪汉都不放过吧!!!”
已经累到翻白眼,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柳观月:“”
死鱼眼麻木地注视这个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老弟半晌,柳观月抬手抹了把脸,悲哀地发现这小老弟是真这么以为的。
已经没力气揍弟弟了,柳观月往旁边靠了靠,抬手指指地上歪倒的男人,理直气壮指使少年:“去,把你姐夫扶进去。”
在少年又贡献了一张“震撼我全世界”的生动表情包后,到底是把这位“姐夫”拖了进去。
门一关,柳观月才算是真的放松下来,浑身上下被强行忽略的疼痛不适,以及心悸后怕,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柳知汐刚扶着人往里走了两步,正为难该把一身脏兮兮的“姐夫”放在哪里。
——放沙发上?那也太埋汰了吧!放地上?好歹也是老姐看上捡回来的,会不会太那啥了?
这念头还没纠结完,身后就传来一身噗通倒地声。柳知汐回头一看,吓得手一松,哪还记得刚才的纠结,直接就把人给丢地上了,一步跨回去,伸手就卡着老姐两边胳肢窝,将人给拖到沙发上安置。
柳观月配合着蹬地,半躺在沙发上喘气,眼泪花子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在少年抬头之前被她慌忙擦了。
“老姐,这是怎么了?”这时候柳知汐才发现他姐脚底的伤,慌得乱了手脚,不知该先找药还是该先给倒杯水安慰安慰啥的。
到底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十六年里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刚懵懵懂懂开始记事,自己的家就从大别墅搬到了小破楼里,一家四口也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在的一家两口。
相比之下,柳观月反而最先镇定下来,简单把今晚发生的事说了。没说自己当时的情况多危险,只说回来的路上遇到三个想耍流氓的混混儿,然后被捡回来这位救了。
因为她语气平淡,表情也很担心,粗神经的少年就以为是刚出现苗头的时候老姐就被人救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老姐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们家的恩公。
柳知汐回头看无知无觉还躺地上的流浪汉,眼神顿时就变成了,从辣眼睛变成了郑重:万万没想到,姐夫不是姐夫,是恩公!
柳知汐是个实心眼儿,认识到这个问题后,当即就把人给扶起来,巴巴儿地给送到了自己住的侧卧里,也不嫌人脏了。
等他忙活完了,还在念叨是不是该给恩公擦擦身,“他要不醒的话,抱去洗澡我也弄不动啊。”
虽说他平时都有坚持锻炼身体,可主要练的还是弹跳力这方面,直接抱个比他高一大截的大男人,还挺让人苦恼的。
然而等柳知汐小蜜蜂一样转来转去给恩公擦洗了一通,还换上了自己的睡衣,从洗手间倒完水打回来一看,却发现恩公已经跟大闸蟹一样,被老姐五花大绑伺候上了。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
恩公虽然来时很埋汰,穿得也是破破烂烂,可剑眉如画,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略薄,脸部轮廓也棱角分明英俊挺阔。
虽眼睛没有睁开,可从闭着时的线条来看,就绝对小不了。
更别说一个大男人,还长着浓密挺翘的睫毛,这绝对直戳姐姐妹妹们的少女心了。
擦洗过身体,柳知汐也知道恩公身材一级棒,宽肩窄腰大长腿不说,还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酸了酸了。
——此情此景之下,再看床上被红色绸带(上次买蛋糕让店家多送的)五花大绑的男人,柳知汐摸着自己纯洁稚嫩的心脏,也没办法说一声没想歪。
“呃那什么,姐,我知道你身为大龄单身女青年,是有点那什么,但也不是,这、这什么,是吧?”柳知汐说得很委婉,怕刺激到老姐那颗大龄女青年空旷寂寞的心。
两姐弟年纪相差有点大,柳知汐今年二十八,老弟才十六岁,还在上高一。
十年前柳知汐从白富美变成穷光蛋,破产的老爹背负着巨额债务跳楼自杀,给家人用血铺出条活路。
可惜多愁善感娇花似的母亲没坚强起来,选择了殉情。
当时柳知汐才六岁,还是撒尿淹蚂蚁洞的时候,可以说这个熊孩子老弟就是柳观月一手拉扯大的。此时一看他那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样儿,都不用动一下脚趾头就看出来他是啥意思了。
柳观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缕儿啊,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个人很奇怪?穿得破破烂烂的出现在大街上,武力值还高,长得还这么好,身材也管理得很好,这像是普通流浪汉吗?”
柳知汐后知后觉醒悟,不过脑子里开的脑洞却跟老姐一点不搭钩:“所以姐,你觉得这人是神秘部队里退役的?或者干脆就是在潜伏执行任务?”
越说眼睛越亮,柳知汐激动得搓手手:“指不定就是什么非/法组织里逃出来的杀手啊!”
那按照现在这情况走下去,无意中将杀/手捡回家的老姐就是女主?
还不等柳知汐脑洞继续开展下去,后脑勺就迎来了无比熟悉的巴掌。
啪——!
“柳知汐!作业做完没有?月考考得怎么样?明天不准备早起上学了?!”
绝对是学生党最怕听到的三连问!
燕行(这人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亚...)
003是被直射的阳光晃醒的。
第一时间就是去感应所在空间有多少人,然而回馈的却是各种嘈杂的吵闹。
“一天天就知道打游戏”
“我草尼玛的买个九块九包邮的裙子还要版型!想您老M——亲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呢呵呵”
“哎呀买了这么多菜啊?啧啧啧是不是发财了?”
“平价超市搞特价”
“妈妈我要吃”
“你个老不死的扫个地都不会”
“唔!”摔打声抱怨声,一股脑全冲进了他耳朵里,将没有设防的003震得忍不住闷哼一声,双手抱住了头。
一直在旁边书桌前借照顾恩人之机、行正大光明开黑打游戏之事的柳知汐终于发现恩人醒了,连忙丢下打到一半的游戏,上前蹲在床边上,双手搭在床沿,下巴搁在手背上,满目好奇中带着点心虚地小小声招呼:“嗨,哥们儿,你醒了?”
003只睁着一双色泽浅淡的眼眸注视着面前这名陌生少年,一边回顾着昨晚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虽然异能核已毁,可他本身的天赋异能就是好控时空,简单的短时间内回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并非难事。
——比之查看监控视频还要简单便捷。
这已经是他下意识的行为。
数十年的战争生活,身为队长的003,必须时刻掌控全局,尽最大努力避免因小失大的意外发生。
不过这幅画面,在柳知汐看来,就是这哥们儿傻不愣登的,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也木楞木楞的。
‘别是为了救老姐被人打傻了吧。’柳知汐心里更发虚了,有心要先溜出去给老姐打个电话,找主心骨拿拿主意。
“咳,昨晚谢谢你啊,救了我老姐。”扭头左右张望,柳知汐装傻充愣,假装自己忘了对方身上还绑着的绳子:“那啥,你现在肯定又渴又饿,放心,早饭特意给你留了一份,我先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就溜了。
003并未出声,只是撑着床慢吞吞坐起身,耳边是少年在外面悄悄摸摸跟人通话的声音。
“姐,人醒了人醒了!”
“没说啥,我瞧着这傻大个儿有点憨,醒了之后那眼神儿愣不愣丁的,我琢磨着吧,会不会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所以才被家里人给丢了的?”
“身份/证?这个,昨晚上我也没顾得上翻他身上那一堆布条条啊,那我现在去翻翻?要是没有,是不是得去派出所报备啊?”
电话那边的柳观月也是头疼。
去的话,担心刚好撞枪口上,不去的话,没身/份/证,在现在这个社会,不说寸步难行,但也差不离了。
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柳观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让老弟去找找看,或者直接问对方本人。
“你自己注意安全,要是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别瓜兮兮地等着挨揍。”
眼看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柳观月匆匆叮嘱两句,就收好手机整理了衣裳,推开厕所隔间洗手回去。
现在她这份工作虽然累死人不偿命,上班时间也管得很严,可钱多就一切好说。
屋内,听完全过程的003眸光微动,被柳知汐随意丢在洗手间角落里的布条堆中,悄无声息就多了一张薄薄的身份磁卡。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柳知汐跑去洗手间翻看,很轻易就发现了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着,一边还纳闷儿:“还真有啊?昨晚上怎么没发现?嘶,奇怪,这衣服也不像有兜的样子啊”
奇怪,就很奇怪。
不过管他呢,反正有身份/证就好办了。
倒了水端了盘包子回到卧室,柳知汐根本没想起自己私自翻人家东西不太合适这一点,大大咧咧就到003面前重新蹲下说话:“嘿哥们儿,你叫燕行啊?这姓氏还挺酷的,名字也酷,像大侠!”
柳知汐还挺羡慕的。
哪像他啊,知汐知汐的,谐音窒息,叠名儿汐汐。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乳名:缕缕。
越想越郁闷,柳知汐蔫蔫儿地把卡放在003脑袋边,开始按照老姐的交代办事,不外乎就是先道歉,说明一下绑着他的苦衷,然后再询问对方的信息。
如果对方配合,并且表现出温和无害,那就可以尝试着解开绳子。
如果对方很不爽,且表现得反感抵触,那好办,就把老姐怀揣着无比心痛留下的那笔感谢费给对方,事儿就算两清了。
实际上003却并未用心应对这个看起来过分单纯的少年。
他在听到“燕行”二字时,也有短暂的怔神。制作身份卡的时候,不过是按照潜意识自行创造的,现在再听这个名字,才恍然回忆起,似乎很久远以前,在尘封的记忆深处,他确实拥有过这个名字。
只是后来他出生成长的星球遭遇毁灭性的劫难,此后他因为天赋特殊,潜力不错,被选入秘密组织少年部,接受严厉而又残酷的训练。
进去时,所有人的名字都被舍弃,最终归于他们的,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编号。
003,并不代表他是第三个。
而是第三名活着走出去的“成功品”,这个编号,或许曾短暂地被无数人使用过,又因为生命的消亡重新辗转。
此时忽然再听见这个名字,他才知道,原来曾经的一切,都未曾真的被遗忘。
挺好的。
市人民医院里,此时正有两名警察隔着厚重的玻璃注视着里面躺着的病患,眉头皱得越发紧蹙。
旁边还有两个脖子上围着颈托的青年在说话。
瘦矮个儿说:“警察大哥,这事儿吧虽然论交情,那啥,我们是跟老大更铁。可昨儿晚上我们真就是出门撸个串儿,去巷子里撒个尿,结果不知道谁家狗拉稀,一踩,不就滑了嘛!”
胖子也连连附和,满脸心有余悸:“对啊,谁知道那地儿也没啥大坑啊,咋就摔这么狠!”
他们俩就不说了,直接被摔晕到天亮。老大更狠了,摔得四肢粉碎性骨折!
你说这他妈奇怪不奇怪?!
更奇怪的是,老大醒了,人还躺在手术台上呢,第一时间就是嚷嚷着要报警,说是有人把他们打伤的。
大脑清醒,记忆也无比清晰的两个小弟都要尴尬得脚趾抠出个九层妖塔了。
警察中稍稍年轻那个侧眸看了看胖子,有心想要纠正一下自己看起来比他年轻,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能叹口气,对年长的同伴说:“既然两个当事人认知记忆上都没有问题,加上查监控的那边也说,案发周围设备缺失严重,连这三个也只拍到了之前在路上闲溜达的画面”
所以这事儿,分明就是病房里那人报假警。
中年警察收了手中的笔,单手拎着本子,官方地安抚了两人,等离开了病房,疑惑不解地说:“这三个人,从眼神、小动作上来看,都没说谎的表现。”
年轻警察失笑:“都没撒谎,难不成是三个人都说的实话,只不过当时他们遇到了空间错乱,所以三个人在同一地方同一时间遇到了不同的遭遇?”
这就是个随口一说的闲话,当个无足轻重的小玩笑,中年警察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摇摇头:“算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单纯就是我这心理学全都还给小学体育老师了。”
“小学体育老师表示不背锅哈。”
不管重伤的周哥怎么说,与他同行的另外两人都表示没发生过这事儿,周哥暂时又无法提供进一步的证据,那这案现在就立不起来。
病房外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胖子跟瘦子一块儿站在便池前解裤子,一边放水一边唠嗑:“周哥这是怎么了,感觉脑子有点儿那啥。”
瘦子低头捞了一把,神色有点狐疑,嘴巴上随口应到:“确实有点儿,怎么就认定了是被人打了呢?你看他身上的伤,人医生都说了是四肢骨骼瞬间遭遇强压,大概率就是被车撞才有这种效果。要真是人,哪个人能做出这种效果?”
却不想想既然人不能造成这种结果,为什么他们两个就认定了平地上摔一跤能造成这样的后果呢?
胖子哧哧笑,抖了抖水,嬉皮笑脸说:“周哥要报假/警也不知道扯个更靠谱的谎,比如说有车肇事逃逸啊,这样咱们指不定还能恰好找到个冤大头给周哥出医药费。”
瘦子这次却没回话了,反而是又低头掏了掏自己的小鸟,纳闷儿地嘀咕:“怎么回事,感觉咋好像有点儿轻?”
何止是轻,要不是掏出来看,那地儿浑然就是少了一块肉似的。
胖子却没放在心上,反而嘲笑他是吉吉太小,感觉不到,完了还很自豪地转身把自己的抖给瘦子看,气得瘦子一脚就踹过去。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一通,这事儿也就谁也没放在心上了。
病房中,被绑成个木乃伊动弹不得的周哥再次从短暂的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干到翘皮的嘴唇轻轻抖动着,隐约可听见一点喃喃:“我要、报仇。弄死他”
家里有个武力值远超常人的陌生男人在,柳观月到底不放心傻白甜老弟,中午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也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
带回来的饭菜往桌上一放,看着老弟下筷如飞狼吞虎咽,另一个却捏着筷子笨拙却专心地夹一粒青豌豆,柳观月切实体会到了老弟在电话里跟她反反复复强调的“傻”之一字作何解。
找工作(适应新生活...)
燕行从来都知道,理论上的“会”与实际好作上的“会”并不能完全划等号。
所以他夹豌豆夹得很有耐心,也很专注。
像在做一件关系星际安危的正经事。
小小两根竹棍,凭借着简简单单的物理原理,就能惠及人类的日常生活。这对于没有生活只有生存,放眼望去全是战火纷争的燕行来说,是一件格外有趣的事。
在他出生的一百多年前,整个星际就陷入了被异族侵略的艰苦战争中,土地资源被摧毁,教养文明被舍弃,一切有关享受的存在都被毫不犹豫地丢弃遗忘。
没有人,哪怕是星际联盟的盟首,也绝不会浪费时间在一日三餐上,顶多就是半月一次的营养剂/丸口感稍好一些。
可是这里的人却将大部分生命都用在各种无意义的琐碎上。
他们可以舍弃休息的时间打一整晚的游戏,然后再花更多的白天时间去补睡眠,他们可以为了十分钟就能解决的扫地问题花一个小时去吵架争辩,他们也可以用一个上午的时间陪着幼崽重复重复不停重复地搭同样顺序、结构的玩具屋
总是逃跑的豌豆终于颤颤巍巍进了口。
牙齿碾碎,舌尖尝到它激发出的第一缕味道时,燕行轻易地喜欢上了这个新世界。
——他要在这里生活,他也要像周围的这些人一样,花很多时间去做很多对世界和平或许没有太大意义的事。
旁边,急性子的柳观月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那小暴脾气了,却听始终没什么反应,夹豌豆夹了接近十分钟的男人忽然开了口,声音出乎意外的好听。
磁性,低沉,带着某种神秘的震颤,叫人听得耳蜗发痒。
“我不要感谢费,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份工作?”
回来时就真心诚意道了谢,之后又一再表示要给感谢费的柳观月一愣,“工作?”
燕行郑重点头,抬眸,一双偏浅金的琥珀色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她,神态专注到好像全世界只有她的存在。
在这样透彻纯粹的眸光下,柳观月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为自己刚才久不得回应,于是心里各种揣测对方是不是准备挟恩图报坐地起价的念头感到羞愧。
倒是旁边马大哈柳知汐一点没别的想法,而是积极开动脑筋,给恩公出主意:“燕哥你长得这么帅,身材也好,当然是要当网红啦!随便开个直播说说话啥的,粉丝肯定嗖嗖往上涨!”
燕行还在回顾“网红”这一词汇的概念,柳知汐就被他老姐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吃你的饭吧猪!一天天的就知道网红网红网红!说,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开小号搞直播去了?!”
否则怎么一开口就是网红?
想到这事儿就来气,柳观月辛辛苦苦挣钱养家,就是希望不要辜负了爸妈在世时对老弟的期待。
结果这小子倒好,年纪不大,梦想却很社畜—仅仅因为网红赚钱最多最快,所以他立志要成为一名网红。
甭看他今年才将将满十六岁,却是啥直播都搞过了,可以说“行业经验”十分丰富。
眼见着老姐有了头顶冒火的趋势,柳知汐暗叫一声糟糕!
瘦削的身体灵活到不像样,猴子似的端着碗就蹿了出去,躲到燕行背后探出个脑袋来辩解:“姐我是那种人吗?你还是不是我亲姐了!”
柳观月翻了个白眼儿,正是因为是亲姐,所以才这么怀疑好不好!
两姐弟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最后柳知汐以要找同学要老师上课教学视频补课为由逃进卧室了。
今天不是周末,为了防备家里的陌生人燕行,舍不得扣工资的柳观月就特许了老弟请假一天,不过该补的课还是要补上的。
没了熊老弟瞎搅和,柳观月趁着中午还有一点时间,认真给燕行做求职规划。
“要找工作的话,那你是什么学历?”
燕行想了想,摇头。
一开始柳观月还不太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等知道他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不、不会吧,怎么会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接受过”
迟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柳观月皱眉:“你是不是混血儿啊?看你眼睛跟眉骨、鼻子,还有肤色,好像跟我们有一丢丢的不同?”
如果是外国人士,那又是怎么来的永久身/份/证?
要知道华国的卡可是全世界出了名的不好拿。
混血儿的概念在脑海中闪过,燕行觉得应该是比较符合自己情况的,因此点头。
毕竟他本身就是多人种后裔,与这颗星球来说,更是彻头彻尾的外星人。
柳观月露出了然的神色,同时也自行理解了为什么燕行长得这样,看起来教养也不错,却在华国流落街头了。
又问了他是哪个国家的,母语是什么,有没有本国学历。
对此,燕行一律摇头。
看他傻不愣登的,柳观月也分不清对方是真的没有还是为了什么故意隐瞒。
想想也是,彼此关系说起来也算不上多亲近,换了她她也是绝对不会多透露半点自己的信息。
柳观月干脆停止继续发问,转而把对方当成无文凭无技术的普通人考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多脑力工作你可能就没办法做了。”
而后又一一列举了一些职业,比如说餐厅侍应生,其实这个现在很多规范些的地方都是有相应学历要求的,不过柳观月觉得凭燕行的外貌条件,要去应聘还是有一定希望的。
但是吧,转念一想这人似乎有些傻愣愣的,真去做售卖微笑的服务行业,似乎也不太妥当。
中午休息时间有限,加上路上来回还要耽误时间,柳观月匆匆把自己能想到的工作岗位都给他写下来,让他下午自己考虑考虑。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柳知汐,或者用家里的电脑自行搜索了解。
————
结束每周一、二、三、四、五例行加班后站在公司大门口台阶上,看着外面璀璨的路灯,柳观月提着坤包,内心有些犹豫。
说实话,哪怕昨晚上她高速扫尾,白天里也正常上下班,看起来镇定自若,可哪个女孩儿刚亲身经历了那种事后会一点影响都没有?
即便嗜钱如命的柳观月也不能例外。
所以站在大门口亮敞的位置,她掏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要叫辆车回家。
叫车吧,公司在新北区,回家基本上要横跨小半个城市,费钱。不叫吧,除了坐地铁这一段路,剩下的现在晚上十点半已经没公交了,家所在的位置就是老城区里面,多少有点儿乱。
手机握在手里,低头按亮,刚好界面上跳出一条自动推送的社会新闻:半夜乘车女孩儿失踪三天后,尸体于XX处被公厕环卫工发现
柳观月:“”
手机重新塞进包里,柳观月搓了搓手,决定下了地铁还是扫个小紫车骑回去吧,转走大路,听见声音就拼命蹬车!
要是蹬车都蹬不过?
那就扛起自行车砸人!
哒哒哒刚下了台阶,一转身,旁边发现一人多高的绿植下站着个人,把柳观月吓了倒抽一口气,往后退的时候脚踝拐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对方依旧站得跟木头桩子一样,没说伸手去扶她一把,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她。
踉跄着站稳了定睛一看,这才松了口气。
柳观月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同时没好气地斜了男人一眼:“怎么是你?”
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是他就是他了,他还能是谁?他又为什么是他?他怎么就不是他了?或者他应该是谁?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深思一番,居然如此复杂难辨。
燕行踌躇片刻,决定还是选择最保险的应对方式:沉默以对。
好在柳观月早在中午的谈话中就对这人的“沉默是金”具有深刻印象,随口抱怨完也没指望得个什么非同寻常的答复,很是自然地甩着包往左边地铁站的方向走,一边侧头对他说话:“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个问题就简单了,燕行暗暗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跟在她旁边,语气淡淡地说:“来接你。”
一点没觉得自己这个回答有多暧昧。
柳观月缺是实实在在地惊了一下,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点儿那啥意思。
别误会,她不是想着自己貌美如花身材窈窕多么多么玛丽苏,单纯就是下意识产生一个想法:别是兜里没钱,想要对老娘使美人计叭!
这也不能怪她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人品不信任,而是穷到了灵魂里的社畜潜意识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万事发生的瞬间,反应神经直奔“钱”题。
柳观月暗暗警惕起来,暗中观察男人面上的反应:“你是担心我遇到危险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扶我一把?”
猫猫试探jpg
燕行直白地看她一眼,“因为你刚才不需要扶。”
要摔倒,所以会扶。
不会摔倒,所以不扶。
很符合人类行为的逻辑,为什么还要单独问一下?
脑子里转了一圈,燕行怀疑这就是普通人的社会交流日常吧。
学到了jpg
就现学现用这个角度来看,燕行无疑是学霸级别的,所以他礼貌性地赞美对方:“你穿着高跟鞋也不影响身体的平衡能力。”
说完,看着她,等对方对这句礼貌性赞美的回应。
两人大眼瞪大眼。
柳观月抿了抿唇角,试探着说:“谢谢?”
板着脸的某人明显松缓了面部神态,客客气气正儿八经回到:“不客气。”
这对话的走向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不过柳观月也算是确定了对方特意来接自己下班,真的只是纯粹为了她的安全问题,而不是耍着其他花花肠子。
好叭,其实也不是所有成年人都是她这样的钱串子。
自己这位救命恩人憨是憨了点,人品还是很优秀的!
爱哭(柳女士的爱好真奇特...)
深夜回家的路上能有个人品可靠,本身又武力值高强的人陪着,柳观月确实安心了不少。
至少不会因为在偏僻路段遇到零星几个陌生路人而一惊一乍地暗自绷紧神经竖起戒备,柳观月带着燕行往地铁站走,一路随口闲聊着。
鉴于燕行的沉默寡言,大多数都是柳观月在问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公司来的?”
“知道你公司的名字。”对随时可用精神力与网络信息接驳的燕行来说,要找一个地点并不难,差不多就是掏出手机搜一下地图导航的程度。
柳观月只当老弟还说了具体方向以及路线什么的,然后燕行方向感强。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走、的。”
“的”字有明显的停顿,一听就知道原本是一字回答,大概是说完了,觉得这样太生硬,于是临时又加了一字儿。
虽说加完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渐渐的,柳观月已经习惯他说话的方式。
还知道了自己问哪些问题他会回答,问哪些问题他会突修“闭口禅”。
人是木楞了点儿无趣了点儿,可对柳观月来说却是更让她安心的那种类型。
若是换个能说会道性子圆滑的,柳观月反而会觉得这人油嘴滑舌心思不少。
这一天晚上,燕行说了自己要做外卖员。
柳观月对此不置可否,反正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再则说,目前确实这个工作比较适合燕行的情况,要是以后不想做了,攒一点足够养活自己的钱后再换就是了。
因为身无分文,连晚上去接她下班都是靠双腿横跨大半个城市,柳观月粗略一估摸,怎么说也得走四五个小时。
有一、、感动。
虽然感动过后就是更深刻地感慨:人啊,缺什么都不能缺钱!
这一晚毫无疑问,柳观月又收留了救命恩人一晚,就跟柳知汐一个屋。
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单人床肯定不够,好在这会儿天气也不算冷了,他们又是在六楼,上下也不接湿气。
柳观月把自己房间冬日里用的铺在床边的脚垫长毛毯往老弟怀里一扔,再搬出一床被子,柳知汐就乖乖打地铺去了。
睡床还是睡地上,对于在战争中睡眠时间都极限压缩的燕行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区别。
所以他全程保持沉默,柳家姐弟俩怎么安排他就怎么接受。
再是能接受燕行这样的性格,柳观月内心里还是有些抵触自己家里多了个不太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上班的时候,她就见缝插针火速给燕行安排。
现代各种信息交流都很便捷,上午时柳观月就通过WX,与房东大致谈妥了楼上阁楼的租房事宜,中午回来就带着燕行往楼上爬了一层,去看房。
现在柳观月跟弟弟租住的老旧小区名叫民心花园,已经存在了接近三十年了,他们之所以租在这里,一来房租便宜,二来就是距离老弟上的十七中学比较近,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
这个小区前年就在说要拆迁,房东们做出租房都做得不太用心了,具体表现在签租赁合同时不敢签多了,都是一个月一个月的租。
在这个西南大都市打拼的社畜哪个不是成天累成狗?没有房的租房一族最怕的绝对就是搬家。所以如此一来,这个小区就不太好出租了。
空放着肯定是不行的,拆迁合同一天没签下来,空一天就是损失。
所以房东们普遍给出的租金都比较低。
对金钱OR便宜这两个词汇嗅觉格外敏锐的柳观月就是在两年前带着老弟从附近另一个小区搬过来的,租在六楼。
老房子不是电梯房,合法楼层就只有六层,即柳观月姐弟目前租住的那层。不过像这种老旧小区,楼顶都会偷偷搭个类似于阁楼的那种房顶房,既充分利用了阳台空间,又能起到防水保护楼下自家合法房产的目的。
没有房产权,只有使用权,还是不敢让城建规划那边知道的那种。
房东也是个厚道人,对于这种冬冷夏热,偶尔间歇性漏雨停水的阁楼房,给的价格很优惠,一个月750,水电气自理,有卫生间。厨房就是在外面露天的一个屋檐棚下,里面则是五十平左右,用木板简单隔出了一个一室一厅的结构。
这价在芙蓉市老城区这样一个有地铁、公交路线完善、有市场有学校等配套设施的位置上来说,绝对是便宜到家了。
更别说外面其他地方都是平坦的空地阳台,没人会上来打搅阁楼租客,就算是带个露天小院子了。
房东大姐用欣赏地眼光上下打量身形挺拔长得冷峻的燕行,一边跟柳观月说:“妹崽,大姐不是黑心萝卜,这个价拿出去随便让哪个来说,都是便宜到不摆了,对嘛。也就是晓得你这个妹崽规矩,不会乱来,介绍的房客肯定也靠谱,大姐才给优先带你们上来看。”
柳观月自然是笑盈盈地给房东大姐灌迷魂汤,完了估摸着燕行应该看得差不多了,就问他怎么样,喜不喜欢这里。
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个“固定营地”,燕行没什么要求,自然是点头。
租房的事儿就这么定了,柳观月帮着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然后火速让燕行搬了家。
——事实上燕行赤手空拳的,加上目前身上穿的那套,唯二的两套衣裳都是柳知汐昨天请假在家帮燕行买的。
很普通的衬衣长裤,穿在燕行身上却仿佛自带金钱光环,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哪家大师亲手设计的。
为此,柳观月还偷偷问过老弟,确定这就是某库一百来块一套的水货,这才放了心。
除此之外,就是同样为柳知汐同学在昨天特意外出为燕行购置的牙刷牙膏拖鞋毛巾等最基础的日常用品。
一个塑料袋就能提完,所以这个家搬得一点都不难。
中午饭依旧是柳观月打包带回来的。
柳观月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拿出二十五个小时去打工挣钱,一日三餐基本是随便糊弄。柳知汐则是早上吃路边摊,中午晚饭吃学校食堂,家里基本不开火。
今天柳知汐不在家,虽说高一课程比较简单,还是不能随便请假耽误的。
柳观月自己在公司吃过了才打包带回来,到家就在门口碰上房东,然后就上楼看房。
弄完了柳观月就干脆把还没打开的午饭也给燕行提溜到他目前的“家”里。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也不多耽搁,站在外面冲燕行叮嘱:“你下午就在家里简单打扫打扫,收拾一下什么的,我已经跟我一个同事说好了,下午给我带个二手智能机。虽然是二手的,可性能上其实跟新机差不多。她老公是个电子产品发烧友,换下来的手机多数使用时间不超过三个月的,她都要成我们公司的二手手机贩子了。”
习惯了高效率,但凡有要办的事搁在手里过了夜,柳观月都没办法安心,所以当天下午她就把燕行的证件带走,晚上下班燕行来接她时,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插卡手机。
“可以先在上面申请好骑士,审核通过还需要一点时间。”十一点左右的地铁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柳观月交代了几句,就让燕行自行摸索,自己靠在椅背上困乏地揉眼睛。
这两天中午因为要帮燕行安排,来来去去匆匆忙忙的,都没时间像之前那样在午休时间小憩片刻。
虽然也有躲进洗手间里偷偷眯几分钟,到底只能短暂地补充一下精神,现在都接近半夜了,身边又有个能让她安心的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了绷紧的心弦,一开始想着眯一下眼睛,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燕行依旧垂着眼帘安静地看着手机上的页面,那里都是柳观月帮他找到的有关外卖员的吐槽or经验之谈帖子。
大概过了几分钟,燕行忽然伸手,准确地接住了某人滑落的脑袋。因为没有任何颠簸感,熟睡的人并未惊醒,甚至还因为有了个着力点,用脸颊蹭了蹭掌心,睡得更沉了。
坐在对面恰好抬头看见这一幕的陌生小哥惊疑不定地左右看看两人,最后默默侧身,掏出包里的水喝了一口。
半夜苦逼加班回家的路上都能被陌生人强喂狗粮,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单身狗就没有呼吸清新空气的权利了吗?
第二天便是周五,柳观月晚上下班时,看见来接自己的燕行,这回没有直接走人,而是带着他转到侧后方的车棚那里,拍着一辆粉蓝色电动车得意一笑:“你看,这就是我给你弄来的电动车,怎么样,不错吧?!”
电动车也是二手的,是柳观月兜了好大个圈子好不容易弄来的,还是充好电的,有个脚踏板。
看得出来柳观月本人对此是很满意的:“这是我再三确定属于非机动车范畴的电动脚踏车,有证儿,还让车主一起去找之前的老板给开了证明,我给放在下面的杂物盒里了,以后要是遇到交警检查,你就给他看那个证明就行了。”
电动摩托车需要驾驶证,燕行要什么没什么,柳观月是不指望他能有驾驶证了,所以一早就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
对于过分可爱的小电动车,本身并没有太大要求的燕行自然全盘接受,认真道了谢。
“既然现在咱们也算是有车一族了,那今晚你就骑着载我回去吧。”柳观月想了想,语气有些犹豫:“或者我载你?”
燕行围着电动车转了一圈,搭手接触了一下,精神力瞬间从里到外摸透了这辆小绵羊,“我载你。”
当天晚上两人就是骑电动车回去的,地铁十几分钟的路程,外加二十来分钟的脚程,骑电动车骑了将近一个小时。
在路上柳观月被吹成煞笔,发誓再也不坐电动车后座了。
“以后我要傍个金龟婿,穿金戴银一身高定,画着精致的妆,然后坐在全球只有五辆的帕加尼上哭!”柳观月信誓旦旦。
燕行只是陷入迷茫:所以柳女士喜欢哭?
真是个,嗯,奇特的个人爱好。
第一天上班(让人战栗的“淳朴”求好评...)
第二天,柳观月难得休假,准备关注一下第一天上班的憨憨子送外卖情况。
柳知汐倒是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可以扫辆自行车全程护航,“保证手把手教会燕哥导航求五星好评!”
柳观月嘁了他一声,赶苍蝇似的挥手:“去去去,小屁孩儿赶紧去补课!下次月考要是再给我垫底,看我不抽死你!”
这小子打从小学开始就常年嚷嚷着要辍学混社会,每次都被柳观月强势镇压。
现在的学生崽学习压力也不小,像是以前0分都有高中上,现在却是要硬考。柳知汐的学习成绩一向起伏不定,平时都是一个低海拔盆地线走向,且总在刷新最低线附近徘徊试探。
只有在重要考试时被柳观月拿着晾衣架守着发奋图强一番,才能突然拔高,而后低空飞过每次重要考试。
十七中在芙蓉市不算好也不算坏,不过老弟能有个正规高中念柳观月就已经知足了,也不望弟成龙,就是想着怎么也得有个大学学历才行,要不然她真要担心这小子离开学校后连个扫地的工作都找不到。
想到这里,柳观月看了一眼在旁边一本正经给自己戴好帽子的某人。
九连山戚风镇燕嘴乡外星村。
柳观月默默回想了一下他身份证上的户籍地址,再次暗中可惜一番:长得这么好,可惜不知怎么的成长在连个九年义务教育都不愿意接受的山旮旯里。
看他还能习以为常,可见这个地方的人肯定都是不重视教育,跟外界也没有太多联系的那种。
燕行自是不知道自己因为“外星村”这个深以为最符合自己身份的地名而制造的身份,会多次引起柳观月的感叹。
柳知汐虽然被赶走了,不过他提的扫自行车护航这个主意被留下了。
燕行便在柳观月不远不近跟着的情况下,开始了作为平凡人类的第一天工作。
申请通过,交押金拿简陋的标志马甲、帽子以及标志餐箱。
“兔子送餐”的马甲是颇为显眼的粉红间白,头上的帽子也是粉、白色,还有一对Q弹可爱的兔耳朵,燕行一本正经给自己套上,那严肃认真的模样配上这样丑萌的穿搭,差点没把柳观月笑yue,自行查都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燕行纳闷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挺飒人的,刹那间甚至给柳观月一种身在战场面对战士的错觉。不自觉的,柳观月没了笑意,心底甚至生出一股惭愧,“抱歉,我……”
燕行却抬手拉了一下耳朵,问:“你喜欢这个?”
否则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开心?
耳朵又薄又弹,被扯下来又松开,瞬间就弹了回去,还一颤一颤的摇晃。
柳观月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好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须知时间就是金钱啊!”
有道理。
燕行在柳观月故作肃穆地眼神关注下,在手机上接下了第一单。
送餐都是有区域范围的,申请人圈定自己的意向区域,然后由平台根据需求进行安排。
燕行的送餐范围被圈定在了西南区域,即老城区与大学城交汇处,位置算是不错。
当然,大概也正因为这一片的送餐需求更大,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划分。
“取餐是在美食汇,这个地方大致方向不难找,店铺的话还需要到了地方再按导航走。”
对待第一单,柳观月很郑重,她最担心的就是燕行找不到路。
芙蓉市是一座古今共存的大都市,既有古朴交错的巷道,又有纵横环绕的数层立交桥,若是走错了道,很可能就会奔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相比之下,燕行这个货真价实的外来者却并无担忧,一路上导航都没开,每一次选定岔路口的时候半点犹豫迟疑都没有,最后还神奇地直奔出餐的早餐店。
排队等着取餐的空隙,柳观月好奇地打量位置不算多明显的早餐店,一边戳燕行胳膊:“哎,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在这里的?”
燕行反手轻扣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了过来。
不等柳观月反应,几乎是同一时间,刚才她站的位置就有个女生踉跄着扑了过去,手里端的没封口的纸杯豆浆也泼了出去。
被拉得撞进他怀里的柳观月来不及多想,一边往他身边挤了挤一边直呼好险,又听燕行说:“昨晚查了实时地图。”
回答的语气自然多了,用词用语也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硬蹦了,可见昨天在网上确实学习到了不少实用知识。
柳观月注意力便被转移了,莫名长叹了一声。
燕行好奇地看她,以眼神询问为什么叹气,柳观月有心想说:你记忆力这么好,连个犄角旮旯的小店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要是有机会念书,肯定是个大学霸。
可转念一想,对方的人生已经定格了,自己再感慨这些,实在没趣得紧,除了给人家心里添堵,半点作用也无。
于是到嘴的话就被她转变成了抱怨取餐的外卖员有点多,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
好在店家给力,马力全开之下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送完第一单,之后的送餐就都很顺利了,柳观月也确信了自己捡回家这位大酷哥是个被耽误的记忆天才,无论哪里,不用导航不用再查地图,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确定该怎么走,就连一路上的红绿灯都被他算了个清清楚楚,半点都没多耽误。
只有在求五星好评的时候遇到一点点麻烦,毕竟这位酷哥似乎不太会笑。
“我们要笑得很淳朴,笑得具有亲和力,让人看见的第一眼就产生好感。”
顿了顿,视线在男人过分酷帅的脸上滞留了一下,柳观月咬唇,补充说明一下:“是那种,那种让人觉得你很老实,很可靠很无害的好感。”
可不是那什么好感哈。
燕行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而后提着外卖袋进了电梯。
按下客户所在的楼层数字,等待的过程中燕行也在斟酌。
忽然想到什么,燕行掏出手机,根据柳观月给的关键词搜索笑脸图片。
划拉着各式各样笑着的人类,手指一顿,燕行的眼神停留在其中一张笑脸上。
淳朴、老实,给人第一眼印象就是无害……
不会发自内心的“淳朴笑”,但燕行可以利用自对身体的精准微控能力,调动脸部的每一条肌肉。
宅在家里腐朽一日的周燕听见敲门声,跟游戏里的队友说了一声:“应该是外卖到了,我回一下城,你们先别团。”
这会儿已经是午餐的点了,队友都是玩儿得很好的,纷纷应了一声,然后好控着游戏角色退回塔下/自家野区老实发育。
扒拉下头上的梳妆发箍,周燕光着脚跑去开门,抬眸的第一眼,撞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棱角分明眉眼深邃的脸。
男人身姿挺拔,哪怕穿着兔子家被网友戏称尬到抠脚萌到喷笑的马甲头盔,也依旧透出一股酷酷的冷峻气质。
特别是那一双较之亚洲人浅淡的琥珀色眼眸,视线相撞的刹那,周燕甚至产生了被猛兽锁定的冷意。
周燕心头一震,几乎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可身体却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两人大眼瞪小眼,正当周燕怀疑自己遇上冷酷杀手的时候,这位有点儿混血意思的酷哥缓缓抬手,将一个打包好的餐袋递过来,伴随而至的,是脸上缓缓绽开的一个笑容。
该怎么描述这个笑容呢?事后周燕多番回想,不得不承认,这个笑容透露出的意思,毫无疑问被圈定在一个“土”的范围:淳朴,憨厚,老实。
百分百土味十足,充斥着劳动人民的质朴无华。
等到几个月后过年回家,陪着奶奶看电视,看见一个黄土地作为背景,脸上挤着褶皱皮肤黝黑的老农民捧着土豆疙瘩送到镜头前的广告时,周燕才恍然大悟。
对,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此时此刻,刚生出“有杀气!”这等中二想法,却又被突如其来的淳朴笑容冲击的周燕半晌回不过神来,连土味杀手酷哥声线磁性的“请给五星好评哦”都没听太清,落到耳朵里就是模糊不清的嗡嗡嗡。
看着顾客冷着脸关上门,燕行收起脸上模仿而来的笑,眼神里充满了茫然,而后就是些许挫败。
下楼后,面对柳观月充满期待的追问,想到夜里听到她对着账本心疼钱的声音,燕行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这是他第一次撒谎,可看见柳观月愈发灿烂的笑时,燕行心中却没有了挫败与茫然。
柳观月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更开怀了几分:“对方答应了,一般来说肯定就会给五星好评啦!这样的话每个月你还能多拿一部分钱。按照今天你送餐的速度,第一个月不说过万,应该也能有六、七千,那你撑过这个月就能有积蓄了!”
“有积蓄”这三个字,在柳观月看来,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词汇了。
有积蓄意味着金钱有结余,意味着兜里有除了各种生存开销以外的经济能力,也意味着以后突发状况时,自己就有了抗风险的能力。
有积蓄等于有安全感!
柳观月没说的是,自己今天特意休一天假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拼命加班挣钱,跟着燕行出来跑,就是想要根据燕行送餐的实际情况估算一下他的收入能力。
虽然嘴上说报恩报够了,可柳观月也没办法真的将恩人弃之不顾。
哪怕她已经尽力给他找了一个可以糊口的工作,如果燕行干得不好,无法养活自己,柳观月还是会伸手的。
如此一来,压在她身上的经济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现在情况比她想象中的都还要棒,柳观月是真的开心,背负了好几天的沉重感也一扫而空,有种浑身轻松的错觉。
这自然是错觉,没了燕行的经济压力,她本身所需要负担的各种开支还债就足够压垮任何一个心志稍稍脆弱一点的成年人了。
而身材纤细笑容灿烂的柳观月,却是背负着这样的重担,从青春正茂的十八岁一步步挣扎着走到了即将跨入三十大关的二十八岁。
车祸事故(钱是什么重于一切吗...)
叫醒一座城市的不是晨钟,而是大街小巷隐约传来的环卫工扫地的沙沙声。
手机闹钟还没响,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嘟嘟嘟,有节奏,又透露出几分绅士与克制。偏偏它还有几分倔强。这就很让昨晚偷玩手机到很晚的柳知汐头疼苦恼了。
捂着枕头假装自己没听见。
敲门声依旧在继续。
不多时,柳知汐背上忽然多出一只极其嚣张的脚,踩他不算,还要一晃一晃的,刷足了存在感。“喂,快去开门!”
老姐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落在柳知汐耳朵里简直等同于巫婆的诅咒。
“我不!要开你去开!”柳知汐下定决心要抵抗到底。
然而很快屁股就也遭了秧,那只脚还踹出了节奏:“我穿睡裙怎么去开啊!快点!你燕哥昨天回来的时候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今早上肯定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送外卖几天时间,楼上的燕行同学居然就开发出了做饭的手艺。
中午晚上基本没时间,早上就都会煮好了端下来分他们两姐弟一份。
白得的早饭,还是人家殷勤送上门的,柳观月秉持着不吃白不吃,不对,不好意思推拒的想法,就这么一吃吃了也快十来天了。
熬夜的时候肚子就饿到打鼓,原本还不觉得饿,现在听老姐这么一说,柳知汐就又饿得不行了。担心对于老姐的说法,他又心怀狐疑:“真的?燕哥真问了我喜欢吃什么?”
柳观月打了个哈欠,很不走心地“昂”了一声。
柳知汐经过一番内心厮杀,最后心一横,选择了为美食而折腰。
反正今天放月假,又不用上学,等吃了早饭老姐一走,还不是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门打开,燕行把蔬菜粥以及自己新学会、早上起来现包现蒸的水晶虾饺,并一盘凉拌菜递进去,自己就站在门口,也没朝里面望,叮嘱了一下睡眼惺忪站着都摇摇晃晃的柳知汐小心一些,确定他不会把东西摔了,就转身回去了。
柳女士穿着不方便,地球古人圣贤有云:非礼勿视。
应该就是这个理解吧?
等到早餐上桌了,柳知汐才知道自己又又又被无良老姐给骗了。
“蔬菜粥!喂我不喜欢吃这个啊!跟吃草有什么区别?!”一大早就吃草,这要让他这头年轻的猛虎如何开始新的一天?!
自觉已经奔三十,新陈代谢减缓,所以需要注重饮食的柳观月却十分满足地用了一顿清甜可口的早餐。
如此居家又细心,长得还帅的男人,等他再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收入,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小姑娘。
除了排队等取餐的时候会耽误些时间,燕行的工作依旧是高效率的。早上七点到九点,十一点到两点,都是送餐高峰期。
两点半,送完一单,APP上只剩下附近几单送奶茶冰饮的了。
燕行照常去店里报了号。
因为燕行长得高挑面容冷峻,眸色也与众不同,附近加入了兔子外卖的店铺员工或老板见过他一次,基本上下一次再来,就都能认出他了。
今天是周末,奶茶店本身大流量就是靠的附近两条街的学生崽,这会儿就挺悠闲的,店员看见燕行,还笑着跟他闲聊了几句,几杯奶茶冰饮就调制打包好了。
燕行提了就准备走,后面那收银的小妹却叫住了他:“哎小哥等等!这么热的天,我们集体请你喝杯冰茶呀!”
燕行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那小妹就垫着脚从柜台上探出半个身子,一把将凉飕飕、杯子表面上还挂着水珠的绿茶冰饮塞到了他怀里。
店里其他女生男生都哄笑一堂。
燕行皱着眉微微歪头,有些想退回去,可小妹却先嚷嚷开了:“哎哎哎,可别给退回来,不然我们多没面子啊!只要你以后来的时候多对咱们笑一个就算回报了。一天天的累了,看看帅哥笑也算解压嘛。”
另外有女生也跟着附和,又有男生表示自己也是帅哥,可以免费给笑十次,顿时引来同伴笑闹打趣。
见对方一行人都在玩笑,燕行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了,只能抿着唇勾出一抹浅淡地笑道了谢。随着工作的顺利开展,燕行接触的人多了,对这个全新的星球的了解也有所加深,整个人一开始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在一点点减少。
只是目前的喜怒哀乐,更多的还是通过观察模拟在保持,内心里更多的还是无法共情的茫然居多。
就像现在,外表看起来是个腼腆的微笑,燕行内心却在苦恼这杯冰饮要怎么处理。
毫无疑问,哪怕是现在对地球美食有了学习了解的兴趣,但也仅限于去学,而不是去吃。
一日三餐,于他而言,只是保证身体机能得到充足的能量继续运转下去。
想得有些多,燕行把送餐箱里的一层硬纸板压下来,杯子刚好一个一个卡进去。这样能保证在送餐过程中,杯子不至于倒在里面。
绵软无力的小电动车驶入非机动车道,速度不快,偶尔还会颠两下,像在跳一支只有它自己知道的蹦跶舞。
驾驶时燕行总会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精神触角融入进去,就像在星际里驾驭机甲抑或是飞行战舰那样。
所以他在路上偶尔会好奇地去观察擦肩而过的车辆路人,或是街道旁的其他事物。
旁边追上来一辆电动车,来人身上也穿着兔子外卖的粉、白马甲。
燕行看过去时,恰好那人也看过来。
两人眼神对上,那人就笑着招呼了一声:“你也送单啊?不急?”
燕行回个礼貌的笑:“不急,就在前面挨着学校。”
大概是有些累了,那人叹了口气,眉宇间都是疲倦,又强打起精神:“那还挺好的,哎,我这单出餐太慢了,还有几分钟就要算超时扣我钱了,送外卖这活儿真不好做!”
也就是唠两句的功夫,两人就错开了距离。
燕行也没去追赶。
再过不远就是个十字路口,前面红绿灯黄灯闪烁即将跳红,燕行缓缓减速,却看见前面那人的电动车一阵轻响,明显正在加速,应该是想要抢红绿灯。
然而正当此时,右方拐过来一辆宝蓝色跑车,几乎是一眨眼间,两边就要直接撞上。
电动车紧急时刻拐了一下,吱嘎一声擦着跑车左前杠刮过去一路滑倒,人也摔出去翻滚着要钻到旁边驶来的大型货车车轱辘下去了。
没有半瞬的迟疑,燕行已经在两车相撞的同一时间骤然加速,原本绵软的小电动车瞬间加速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快到只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只见残影一闪,即将被卷进大车轮里碾压的人就已经被一只手臂抢了回来。同时,小电动车也因为承受不住骤然增加的重量,倾斜的角度过大,踏板在与路面擦出一道火花之后,一个弧度就连人带车地甩了出去。
燕行扯着人一路翻滚着,最后撞上了边上的路沿石方才停下来。
所有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周围目睹这一切的人一口呼吸还憋在胸腔里,脑中惊呼一声“糟糕!”还没喊出来,人就被救了回来。
几乎整个画面静止了片刻,方才有人反应过来。
大货车吱嘎噶停在拐弯的中间,跑车司机也跳了出来,有车辆自行离开,也有靠得近的热心司机就近停靠,打开车门下来查看情况。
路人也围拢了过去,帮着打电话叫交警以及救护车。
周围闹哄哄的,燕行被人扶着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出事的外卖员六神无主地瘫坐在地,等跑车司机满脸愁容叉着腰走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外卖员终于哭了出来。
“我怎么赔得起啊!”
“呜呜呜还不如撞死算了!”
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在大马路上,在无数人围观或手机拍摄下,半点顾及颜面的心思也没有地号啕大哭,实在叫人看得心酸。
可心酸的同时,却又没办法无视这场车祸的根本原因。
毕竟要不是他抢红绿灯,哪怕是稍稍停那么一下下,这场车祸事件也不至于发生。
跑车司机也撞破了额头,正在旁边给人打电话。燕行听了一耳朵,知道他也只是帮人把车从酒店开会去,跑车本身并不是司机的。
外卖员还在哭,哭得几度差点闭过气去,一点也不在乎身上淌血的几道伤口,还是路人看不过去,在货车司机的帮助下给他简单包扎止血。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现场的人更多了,交警,医护人员,肇事外卖员的妻子,跑车车主等。
一直到被送到医院包扎了膝盖与手臂上的擦伤,燕行还能听见外卖员跟他妻子偶尔情不自禁发出的呜咽哽泣。
看着外卖员妻子几度想给车主下跪,吵吵嚷嚷的,不期然间,燕行又想起外卖员送医院的路上也反复念叨的一句话:还不如撞死算了。
燕行陷入新的思考中:
所以赔钱,比死更可怕吗?
所以钱,比生命更重要吗?
钱的意义(十块钱玩一天怎么玩...)
这两天燕行有些不对劲。
一心向钱看,白天忙到昏天暗地的柳观月在又一次半夜下班坐上燕行电动车回家的路上确定了这个问题。
虽然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可对象是燕行,柳观月就有些在意了。
并非她对燕行有什么遐思,而是基于这人的性格。
譬如说这个不对劲的对象换成了她家熊老弟,柳观月绝对是先养精蓄锐,然后好起行凶武器就开打——熊老弟的不对劲多半与想要辍学混社会有关,思想教育行不通,打一顿就通了。
相处半个多月,柳观月自认还是对燕行有些了解的,知道这人可以说是万事不放在心上,不为吃亏懊恼,不为占便宜得意,似乎除生死外,世间再无大事。
第一次坐时,曾发誓再也不坐电动车后座的柳观月坐在后座上,双手抓着后边架子,甩头顺了顺被风吹得糊了一脸的碎发,稍稍往前凑近一些:“这两天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看你一副受气包的样儿!”
因为载着人所以有认真开车的燕行没反应过来,微微侧耳茫然地“嗯?”了一声。
柳观月笑了一声:“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燕行沉默片刻,简单说了一下前天发生的事。
柳观月皱眉,第一反应是为他不值,想说那么危险,你还凑过去干啥?
可转念又想到当初初见时,燕行也是在她危险关头出现的,柳观月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个话了。
不过最后还是皱着眉说了一句:“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是量力而为,先保护好自己。”
即便是遇到生命危险的人是她,柳观月也想说这个话。
没有人天生就理所应当轻视自己的生命而去重视别人的生命。
“量力而为,保护自己。”
类似的话,在那天两名交警也说过,这是与燕行曾经近百年所受到的教育完全相反的。
那时候,他接受的思想灌输是竭尽全力,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去保护他人。
燕行下颌线绷紧,没有吭声,柳观月还在说话:“所以你这两天就是在思考到底是钱更重要,还是命更重要?”
燕行斟酌片刻,也有些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弄明白的是什么,只是笨拙地描述:“我不确定,大概也有,或许还有钱真的这么重要吗?没有钱的人生,就一定没有存在价值吗?”
柳观月明白了,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OK懂了。”
懂了什么,却又不说了。
燕行也不是爱追问的人,有什么问题他还是习惯自己去解决。
大到沦陷星域的清剿,小到平凡生活中的小迷茫。
一直到几天后燕行下来送早餐时,平时基本不露面的柳观月一反常态,早早就穿戴整齐,不仅拉他进了屋,自己快速吃完早饭后将一个运动小包往身上一挎,就拉着他衣袖宣布今天他们要出去玩一天。
“今天我们要挑战,用十块钱玩一天,并且不能饿着渴着累着。”
燕行站在原地,浑身上下都透着懵。
被香味吸引着从床上飘下来的柳知汐嗤笑:“老姐你还没睡醒?做什么梦呢!小区门口露天面摊一碗素面都要八块钱了你知道吗?”
十块钱吃喝玩乐一整天?还是两个人?想啥绝世美屁呢?
柳观月反脚就给他来了一下,柳知汐蓬头垢面蹦跶着闪进洗手间,并隔着门送来几声嚣张地叉腰大笑。
柳观月懒得理他,只是仰着脸看燕行,问:“你不是想知道钱到底有什么意义吗?去不去?”
燕行点头,柳观月立马笑着再次扯住他衣袖往外跑:“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十块钱能做什么?正如柳知汐说的那样,兜里揣十块钱,连进面馆吃一两素面都要先小心谨慎地看看价目表。
“早餐是在家里吃的,现在时间还早,所以我们先去玩。”
柳观月果断作出决定,然后往小电动车上一坐,挥手向前,愣是做出了指点江山的架势。
戴好头盔,燕行乖乖听指挥,她让往哪就往哪。
也不知道柳观月怎么找的,最后七拐八拐,还经过了一段坑坑洼洼的维修路段,最后两人来到了一处看起来颇为冷清的旧游乐园。
“这里要拆了,一个在这里长大的大老板为了祭奠童年,大手笔地直接包场最后一周,然后对外完全开放,想来玩的人都可以来玩。”
花了五块钱让看门的老大爷同意让他们在这里给电动车充电,柳观月拉着燕行登记了一下身份信息然后进去。
虽说游乐园老旧又冷清,里面的设施却还算齐全,没有近两年才出现的新奇刺激项目,但是像摩天轮、海盗船、低空蹦极悬崖秋千这些还是有的。
或许游乐园老板对这个游乐园也有些感情,即将拆处了依旧没有松懈设施的检修,柳观月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太大安全隐患,就兴冲冲拉着燕行去玩了。
免费的东西嘛,哪怕有所欠缺,总还是比花钱的香。
反正柳观月是这么个想法,所以平时不敢上的,这会儿一想到都是免费的,牙一咬,脚一跺,也就壮着胆子上了。
“一会儿抱着我知不知道,不准松手!”
排队去坐悬崖秋千,还没上去的时候柳观月就一直拽着燕行的手,教他一会儿要如何如何。
等两人坐上去了,柳观月直接就拉着他的胳膊绕上自己腰,压着人不准松:“不准松手!抱紧一点!”
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仿佛会烫手,燕行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态:“不、不用,我可以保证保护好你。”
所以还是不要这样亲密地搂搂抱抱了吧?
柳观月虎着脸半点不退让:“不可以不用!我被你抱的都还没说什么,你怕什么怕?”
燕行还是想往旁边缩,“不是怕。”
却被恼了的柳观月整个强行拽了过来,“那是什么?放心,除了你手臂,其他地方我绝对不碰,保证不占你便宜行了吧大酷哥!”
旁边的工作人员憋不住,扭头朝着一边大笑。
燕行没办法,只能僵硬着坐好。
柳观月用怀疑的眼神瞅他:“你这么僵硬,不会一会儿直接把我推下去吧?”
虽然都绑了安全绳,可甩出去的悬空感想也不可能多舒服。
燕行干咳两声,郑重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推她,“我会保护好你的。”
柳观月皱鼻子:“好吧,先相信你一回,燕行同学,不要辜负了姐姐对你的信任噢。”
工作人员见两人终于扯完了,声音带着笑意地问:“准备好了?好了我就放开了?”
柳观月头也不回比了个OK的手势,下一秒,被固定在略高的平台上的秋千就伴随着一声咔哒轻响,整个荡了出去。
“啊——!!!!”
燕行怀疑自己耳朵要不行了,嗡嗡的,全程只记得紧紧扣住女人瘦削的侧腰,其他的啥也没留下印象。
“哎还挺好玩的!”
第一次硬着头皮尝试高空游戏的柳观月美滋滋做下结论,然后兴致勃勃拉着“百分百安全可靠固定锁工具人”燕行,直奔下一个高空游戏项目。
等到玩得差不多了,柳观月问燕行会不会打气/枪,“要是不会的话,就只能去玩套圈了,套圈摊上的东西刚才我都看了,东西基本上都不太好卖。”
虽然不明白她要干什么,燕行还是表示自己会。
不仅会打气/枪,真枪,激光枪,宇宙飞船激光炮他都会用。
“准头怎么样?”
燕行想了想,谦虚道:“百发百中。”
总不能说一发能命中多个目标吧。
“哟,这么自信?”柳观月惊诧:“看来挺牛的,行吧,走!”
打气球的摊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气球,五块钱三十发,柳观月拍着燕行胳膊:“燕哥,这可是咱们最后五块钱了,你的身手决定着咱们中午的午餐质量,所以一定要稳住!”
燕行低头看看被她拍过的手臂,又抬眸看她。
絮絮叨叨叮嘱好几遍的柳观月讪讪然抬手作投降状,人往旁边退了两步,“不吵你了不吵你了,加油!”
这人到底是紧张他浪费五块钱还是担心午餐费啊?燕行走神了一瞬,决定让她早点安心。
接下来,几乎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瞄准,一枪一中,连开三十发,小摊老板眼睛都瞪圆了,“不错啊小伙子,再露一手,老头子免费送你三十发,要是还百发百中,我就把这个终极大奖送给你哄女朋友。”
燕行想说他没女朋友,柳观月却已经兴奋地拍手了:“谢谢大叔,大叔您人真好!您也是真有眼光!我男朋友超厉害的,终极大奖可准备好嘞!”
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燕行还能说什么?
最后燕行抱着十来个小布偶,柳观月则拿着个崭新的遥控车玩具礼盒。
“这边位置还是太偏了,先离开。”
十一点多,两人找了个热闹的游乐园大门外,不用半个小时就卖光了手上的东西。柳观月数着钱表示他们中午可以去吃中档餐馆。
吃过饭又去商场,燕行原本还以为她是要去逛街购物,没想到柳观月带着他找了个拐角僻静处的楼梯台阶,那里已经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坐着了。
不明所以的燕行:“???”
这是干什么?
本以为自己已经有地球人样子的燕行忍不住怀疑自己太过自信,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那边,柳观月已经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老太太们闲唠嗑拉家常的大氛围里去了,看起来聊得还挺好。
“哈哈,哪里啊,阿姨你长这么好,你家闺女肯定比我好看。”
“哎呀每天都要上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想带我对象出来一起随便走走看看。”
“现在的东西,涨价好厉害啊。”
“什么?真的啊?我都不知道,下次我一定去试试”
燕行吹着冷气,渐渐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有不一样的地方,其实也并不会多难受。就像现在这样也挺自在惬意的。
跳舞(浪漫的夜晚怎能少一曲共...)
蹭着商场的冷气消食,顺便靠着墙角打了个盹儿,柳观月重新精神奕奕再度出发。
至于燕行,她就没看见过这厮精神不好的时候。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柳观月啧啧感慨,而后端着长辈范儿多分了一口五元杯里的冰西瓜。
伪造的身份证上是二十五,实际已经近百岁的真·长辈燕行但笑不语,乖乖在旁边给她撑伞。
说来人类真是神奇的生物,下雨要打伞,天晴也要打伞。既喜欢阳光,又躲避阳光。
“现在已经两点多了,晚上想吃点有格调的东西,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考虑挣晚餐费啦。”
柳观月捏着零钱包,把剩下的零钱一张张捋开清点。
很不幸,只剩下几块钱了。
站在公交车站牌前思考了一番,柳观月选择了把这几块钱花在交通费上。
“男盆友,一会儿一定要给力一点呀,是饿是饱在此一举!”
因为上午被多次误会成一对,柳观月已经能用这个称呼来调侃燕行了。
或许在她看来,自己比燕行大三岁,对方又酷帅得过分突出,这样的调侃简直就是在暗搓搓占小鲜肉便宜。
至于燕行,诚如柳观月理解的那样,除生死外,别无大事,被她戏谑调侃也只是认真点头表示明白,没问题。
早些时候都说,女人的钱最好挣。这两年全球经济都不太理想,各种工资不涨物价飞涨,女人的钱也不好挣了。
相较而言,小孩儿的钱就特别好挣了。
感谢教育进步,每个家庭都不约而同提高了投到孩子身上的开销。于是柳观月很没品地将罪恶之手伸向了电玩城里的小孩子们。
投篮、激光枪射击游戏,总也赢不到自己心仪的奖励?
没关系,代投代打来一个?这么点钱自然不够吃饭,所以柳观月带着燕行辗转艺术街,用五十块钱租借到一把小提琴一个小时的使用时间。
街头卖艺,没有刺耳的劣质大音箱,没有孤芳自赏的矜贵高傲,音乐跳脱又欢快,纯粹的“口水艺术”,却让路过的行人不自觉露出一抹愉悦的笑。
“小姐姐拉得真好。”
“哎小哥哥也好帅。”
“果然优秀的人都凑一堆了。”
“可以拍了上传到网上分享吗?”
“这小姑娘拉得挺得劲儿的。”
“精神好。”
“听着挺舒服的。”
有现金的人很少,燕行靠在旁边画了各种涂鸦的墙上,一手环胸,一手随意举着柳观月提前开了收款码的手机当花瓶。
他的视线落在洒落音符的小提琴上。
自降落到这个全新星球以后,燕行自然知道这是一种乐器,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却是第一次。感觉,不知该如何描述。
若非要说个究竟,那大概就是耳目一新吧。从内到外,连同强悍的精神力都为之一颤。
小提琴并不如何精致昂贵,甚至还带着一点破旧感。可跳动的弓弦每一次弹在上面,都会有悦耳的声音奇妙地诞生。
仿佛一种创造。
这一瞬间,燕行无师自通地略有明悟:大概,这就是独属于人类艺术领域的魅力。
这是他原本所在星际所没有的。
渐渐的,不知不觉间,燕行的视线从小提琴上转到了她身上,或许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时候,心里的触动,渐渐滋生,而后被无形的画笔一点点晕染开来。
看得出来刚开始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大概是长久没有接触过了。
于是她细长的黛眉眉头是微微蹙起的,细长的睫毛低垂着,有阳光打下一道影子。
她的眼神是专注的,肌肤细白的鹅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看起来似乎很自信。
可再仔细一看,隐约不太自然的笑肌部位却带着一点点因为紧张慎重而引起的紧绷,总是翘起的唇角也抿了起来,让她自然粉红的唇色压出一条交合的红线。
稍稍试了片刻后,约莫是找回了手感。
她的眉眼舒展起来了,唇角重新翘起来,粉润的唇间皓白整洁的牙齿隐约露出,自信的笑容晕荡开真正的惬意与享受。
自手臂到手腕及至指尖,推、拉、转、提,无论是神态、动作还是音乐,都舒畅圆润起来,到后面甚至还添加进了强烈的个人特色。
此时的柳观月,与平时全然不同。
平时的她,哪怕总是做事干练积极,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可从眼神里透露出的疲倦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仿佛有一座沉重的大山,时时刻刻都压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负重前行,踏出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
让人怀疑她下一步,是不是就再也提不起脚来,或者下一步,提起的脚再也无法稳稳地落下去。
现在的她,周围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可只有她光芒毕露,仿佛在发光,身上透露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魅力。
燕行看得入了神,从未有过的忽视了周遭的一切。
有的人被音乐掌控,有的人,却是在真正的掌控着音乐。
这种能力,并非完全取决于技巧的高超与否。
普通人欣赏不来高雅的音乐,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对音乐中蕴含传达的感情却有着同样敏感的共鸣。
演奏的人振奋喜悦,这份心情也感染到了倾听的人群。
现在的人,已经不再局限于物质生活,哪怕是拮据的人,也向往着精神生活的满足。
如此让人一听就心情舒畅喜悦的音乐,几乎没有人会拒绝付出一点点金钱。
一个小时不算久,至少在燕行的感知里,这一个小时结束得过快,比他内心稳定摆动了近百年的心钟快了不少。
小提琴的主人掐着时间过来要回了自己的东西,想要趁着被柳观月吸引来的人群还没散开前自己露一手,也挣多点钱。
可惜因为过于急切,也可能是因为刚才点音乐实在快乐活泼,陡然一换,让人竟生出刺耳的不适感。
柳观月调皮地冲燕行挤眉弄眼,然后拉着他游鱼般灵活地钻出了人群,一路带风狂奔。
直到离开了那条街,柳观月才找了个河边的木椅坐下,拿回手机查看起刚才的进账。
“哇,收入真的不错!看来姐姐我是宝刀未老啊,嘿!”
柳观月捧着手机笑眯眯的,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燕行不自觉跟着笑起来,不再脊背挺直,而是学着她那样放松地将背轻轻贴靠到木椅上。
柳观月又叹气:“可惜这不能当个稳定的兼职,要不然每天挤出一个小时来卖艺,一个月又能多一笔收入了。”
其实在同龄人里,柳观月一个月的收入并不算低。
公司是大公司,每周五天的加班她都没落下过,一个月连同各种补贴奖金,她能税后拿两万多,加上年终的话,一年也是三十万年收入的高收入人群了。
加上周末两天在西餐厅三个小时的钢琴演奏兼职,因为她证件齐全且星级不算低,一晚上能拿六百,偶尔有小费收入。
除开两姐弟一年的各种生活学习开销,还能再剩余两三万。
然而挣得多还是少,都是要跟必须支出的金额有对比才算数。
每个月都要固定打款两到三万,可以说他们家每个月都在入不敷出的边缘徘徊。
赤贫线就是他们最亲密的朋友,始终紧追不舍。
拿到钱就习惯性想要节俭存下的柳观月回过神来,气得拍了拍自己拿手机的右手,“你呀你,犯病了不是!”
燕行不明所以,只能默默看她自己打自己。
柳女士真是一名有趣的人类。
并不知道自己被打上“有趣”标签的柳观月很快振作起来,兴致勃勃查看起西餐厅的网评。
“好不容易有个长得这么帅的假对象陪着,今晚我要吃浪漫的烛光晚餐!”
柳观月如此宣布。
再也不是只有一个狗老弟陪着了,她一定要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吃烛光晚餐!拍图发朋友圈!再酸两句符合她这样多才多艺文艺女青年的小清新文案!
如果要柳观月评价,燕行绝对是最配合的男伴。虽然看起来傻fufu的,但是胜在听话。教他如何如何,他便半句也不多问地就立刻执行。
且执行力超级强悍,完成度百分百完美。
满足了一把小公主的浪漫梦幻,即便她是一位穿着运动裙小白鞋,没有华丽裙装没有璀璨珠宝的小公主,柳观月心情还是很美好。
心情美好的大龄·月·公主走路都连蹦带转圈,路过一群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时,柳观月垫着脚转到燕行前面,一手故意翘着手指头矫情造作地捻起运动短裙裙角,一手在空中划下绅士的圈,最后微微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绅士邀舞礼:“浪漫的夜晚,怎能少了一曲共舞?酷帅的燕行先生,请问能与我跳一支舞吗?”
有路人往这边看。
燕行无端生出一抹窘迫,想要后退,却又莫名迟疑地顿在原地:“我、不会跳舞。”
他会很多东西,但有关于娱乐,有关于享受,有关于地球人热衷追求的更多东西,他都不会。
柳观月已经嘻嘻笑着跳上来,双手拉住他,“没关系,我教你呀,我最喜欢教小帅哥跳舞了!”
说得油腻腻的,仿佛是专门吃小帅哥豆腐的lsp,而拘谨腼腆的燕行就是那只被她盯上的小绵羊。
老同学(震惊昔日白富美校花竟落...)
在一众歌声嘹亮节奏魔性的广场舞经典曲中,燕行在柳观月的引领下,跳了人生中第一支双人交际舞。
优雅,随性,活泼,洒脱。
这是燕行眼中的她。
半个多月接触在燕行认知中烙下的印象,顷刻间便被彻底掀翻重塑。
会发光的,有神奇魔力的女性人类。
第二天上午,燕行刚送完一单就接到公司电话,让过去一趟。去了才知道前几天救下的那名同行在找他。
两夫妻看见燕行,都满脸感激,男人还有些愧疚,握着燕行的手一个劲儿道歉又道谢,“那天真的太险了,要不是小兄弟拼死相救,我就没了。”
女人也有些羞愧:“是啊,谢谢小兄弟,你这是救了我们全家。”
“那天我家这口子情绪太激动了,脑子没拐过弯,说了不好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对,就当我放个屁!”
“嗨,你说啥呢。”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嘴,一激动就嘴瓢。”
说起这件事故后续的处理,两人又满是庆幸。
“跑车的车主是个心善的,没让咱们赔多少钱。”
“有点保险额度,公司领导也体恤下属,再加上自己存的,攒一攒也差不多了,就是接下来要辛苦一阵。”
“苦点累点的,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以后也会在安全上再不敢马虎侥幸了。”
而后对着燕行又是送水果又是送牛奶,另外还有一个信封。
触碰到的瞬间,燕行就“看见”了里面装的是钱。
两人都是真心实意要感谢他,塞钱塞得很激动,要不是确定对方身上没有杀气,燕行都要怀疑自己不接信封,就要被两人按着打一顿了。
燕行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也没学会这个国度人们的送礼社交,只能在分开时悄无声息又将信封还了回去。
十来天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到手,比起原本估算的多了五百块钱,燕行上内网查了一下,这多出来的五百标注的是“见义勇为奖励金”。
比起中年夫妻给的感谢费自然少了许多,却是燕行来这个星球后救人得到的第一笔回报。
刚进入夏天的时间段里,老天爷似乎格外热衷于在晚上下雨,白天还红日当头,晚上八、九点外面就毫无征兆地呼啦啦下起瓢泼大雨,时不时再来几道闪电以作助兴。
这样的天气,对于还需要为了生活在外奔波的社畜来说,绝对是骂娘的糟糕天气。
可对于某些有资本又追求格调的人来说,隔着清亮的落地玻璃窗,手中摇曳一盏红酒,嗅着美食的香气,身边再来一位优雅美丽的年轻女人相伴,便可以故作高雅,实则按捺着高高在上的矜傲,云淡风轻笑谈雨中百态。
“德国著名的古典浪漫主义先驱荷尔德林曾说过: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此时有美酒、美景、美人,怎能少了应景的音乐?”
男人举杯,竖起两根手指,召来Waiter :“请换一首肖邦,谢谢。”
女人单手微微撑着下颌,始终噙着矜持优雅的浅笑,美丽的眸子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崇拜依恋。
这显然让男人膨胀起来了,“事实上,要不是当初我父亲强迫我改念金融,现在或许我们就该相约在帕斯博音乐大厅了。”
男人对着女伴自认风趣地眨了眨右眼,“你在前排观众席,我在舞台上。”
女人终于忍不住,抬手掩唇轻笑。
两人相谈甚欢。
钢琴前的柳观月得知有人点曲,还挺高兴的,毕竟在这种地方,有钱人们总会不吝于为面子花钱。
单独点曲,因为要卖高雅,所以这家西餐厅并没有列出收费标准表。
但只要不是演奏事故,点曲的客人事后多少都会给演奏者一笔可观的小费。
然而没有,用心去演奏,满心想象这一首能挣多少小费的柳观月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柳观月:EXM?
换了衣服清点经理给的今日小费收入时,柳观月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家西餐厅不说多金贵,但至少也属于高档场所,在这里兼职快一年了,柳观月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白嫖?
好气哦,但是又没办法。
气闷地推开门走出去,结果还没等她找到来接她下班的燕行,身后就忽然响起一道夸张的嚷嚷声——很冒失,很失礼的那种。
“哇不是吧,咱们柳小姐真在这里打工?刚才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男人浮夸地抬手上下比划了一下柳观月,而后啧啧摇头,一副万万没想到物是人非成这样的表情。
柳观月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等仔细打量一下对方,再加上那独特的人间难得一见的奇葩行为,柳观月就认出了来人,随即脑海中灵光一现,反问脱口而出:“刚才点肖邦的不会就是你吧刘胖子!”
被叫出高中时的不雅绰号,刘胖子很不高兴,脸上浮夸的表演都稳不住了,黑着脸纠正:“什么胖不胖的,你看我现在胖吗?!”
柳观月视线着重在对方肚子上停了停,搞得刘胖子忙深呼吸,挺胸,收腹。
柳观月想,算了,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还是别彼此伤害了,就当看不见吧,“是瘦了不少,你还没说刚才是不是你点的肖邦。”
虽说对柳观月这位现实版家道中落白富美小姐更多的是存了幸灾乐祸的心思,可好歹人家当年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被柳观月说瘦了,刘胖子不自觉生出一股振奋来,装逼的老毛病又犯了。
只见他抬手像模像样整理了一下领带,而后单手揣裤兜,侧了侧身,抬头云淡风轻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这样的雨天,你不觉得,于肖邦更配吗?”
柳观月翻白眼:“配你个头!点曲都不给小费,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抠!”
这、这就尴尬了。
刘胖子讪讪收了姿态,眼神闪烁:“还、还要给小费?”
心虚过后,又很快理直气壮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开的头,这种不良风气根本就不该存在!我是消费者,你是服务者,彼此都在一个平面上,凭什么让你换一首还要单独给钱?还小费?这里是华国,可不兴崇洋媚外那一套!”
柳观月都懒得跟他扯了,恰好看见了撑着伞过来的燕行,便摆摆手敷衍到:“行行行,你不崇洋媚外,你来吃西餐纯粹是来躲雨的行了吧?我要走了,拜拜。”
刘胖子本身还要跟她好好讲道理,伸手要去拉人,谁知还没碰到衣角呢,就忽然被横插过来的一只手挡开了。
刘胖子这才看见有个男人撑着伞走到了柳观月边上,此时正用一双浅淡的眸子冷淡地注视着他。
“遇到麻烦了吗?”
虽然语气平缓,表情也淡淡的,刘胖子总觉得要是柳观月这会儿指着他说他是坏人,这男人怕是要动手了。
秒怂的刘胖子双手举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警惕地抢先申明:“别误会别误会,兄弟,我是月月公主的高中同学,这不是多年以后突然偶遇,激动了点儿嘛,没恶意。”
快十年没见了,刘胖子也不敢相信柳观月这位大小姐脾气有没有变。
万一还跟以前一样,那往他身上扣锅的事,还真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曾经的年少轻狂像是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前世”,今天偶遇刘胖子,也只是勾起了柳观月一点淡淡的回忆与感触,其他的倒没什么了。
多年前还觉得心痛到要死掉的过往,如今也已被岁月冲刷得淡如微风。
“没有,”一阵风吹过,带得雨水也斜斜地往人身上扑,穿了裙子没带外套的柳观月有些冷,挪着脚往燕行身边挤,“快走吧,有点冷了,想早点回家。”
她实在没心思跟一位曾经就没多深交情,现在也没任何交集的老同学多说什么。
一听她说冷,燕行才回过神来,侧身转到上风口,而后将雨伞尽量往她那边倾斜:“走吧,这把伞有点小,一会儿雨大了恐怕挡不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直往她光洁的腿上扑的雨啊风都没感觉到了,柳观月悄悄抬眸看他,发现他半个肩膀都在外面了,忙拽住他胳膊:“你别老往旁边让,我挤你不是占你便宜好嘎?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对于是否淋雨这事儿不以为然,反倒是靠得太近,无意中蹭到某处柔软的燕行没吭声,只是默默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死性不改的德性,柳观月干脆把他胳膊整个抱住,将他胳膊挽得紧紧的,而后侧头仰着脸冲燕行得意一笑:看你这下还怎么躲!
两个人一高一矮,如此“亲密无间”地依偎着,单从背影看去就很是甜蜜般配。
留在原地的刘胖子举着手机伸长了脖子张望,直到看见两人下了台阶,又上了一辆寒酸的电动车,不由又是一阵啧啧摇头。
收回视线,看着手机里拍到的画面,刘胖子眉飞色舞地分享了出去。
昔日白富美校花一遭破产,十年后委身一电动车小哥。哎呀呀,光是想想就激动啊,这叫啥?这就叫现实版的凤凰变麻雀!
奇葩主播(下单恶搞外卖小哥...)
坐上电动车,感觉瞬间就体温回暖了,风雨都被遮挡在了外面。
柳观月搓了搓手臂,好奇地伸手戳头顶用来挡雨的棚布:“这车棚还挺好用的,雨都没飘进来。”
有看不见的空气罩笼盖着,除了雨水的湿感以及减缓弱化的风,连空气的温度都有所回升。
燕行只是“嗯”了一声,说:“这几天都会有不定时的阵雨,你明天记得往包里塞把折叠伞。”
柳观月调整好坐姿:“嗯,肯定的。不过天气预报不是显示接下来几天都是阴天嘛,你那手机什么天气APP?跟我的不一样?”
燕行:GJ军用卫星天气APP。
电动车平稳行驶,并没有因为风雨交加而有半点仓皇摇摆。
开到前面一段路,恰好等红绿灯。
不加班的晚上,柳观月一般在餐厅里弹到晚上十点左右,已经算是下班早的了。
不过天气原因,夜生活刚开始的这个点路上也没太多车辆行人。
柳观月耳朵尖,听见旁边一辆没关窗的红色小车里,有人正在说话。
“今晚钓了个逗比二货,刚才在餐厅里吃饭差点没笑死我。不行了,今晚回去要多敷张面膜,笑太多,挤死的胶原蛋白得补回来。”
“还点肖邦配雨天,哧哈哈,不行,一想起就忍不住要笑。”
“不拉黑,再玩玩,挺逗的,人一拆二代,钱还是有点儿的,就是有点抠,点曲都不给小费……”
柳观月别开脸忍笑,心说现实生活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儿。这位可不就是跟刘胖子约会的那位名媛嘛。
燕行发现她在偷乐,不明所以,要侧头回去看她,被柳观月提前一步捧着后脑勺转了回去:“好好看路,马上就跳灯了!”
第二天早上,跟早餐一起送进来的,还有一张卡。
柳知汐扒拉着乱翘的头发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卡是燕哥给你的,说密码是你生日。”
柳观月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我生日?”
柳知汐一惊,猴子似的蹿进厕所。反应过来的柳观月气得拍门:“早就说了让你不准随便向别人泄漏私人信息!”
门里传来柳知汐的强行辩驳:“燕哥又不是别人!”
还是太缺少社会毒打了!
“今年暑假你给我去工地搬砖!”柳观月一锤定音。
吃了早饭,柳观月拿着卡靠在门口等人。
“你把工资卡给我干什么?”
早就在楼上听完全过程的燕行双手揣裤兜里,埋头下楼梯:“还你的。”
拿着卡想直接给他塞回去,拿眼睛上下扫了好几遍柳观月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手吧,人揣裤兜里了。裤兜吧,揣上了,今天他又是穿的体恤,连个装饰性衣兜也没有。
休闲西裤后面倒是有两个不知道真假的装饰性裤兜,但那是很贴身的那种。
柳观月再大胆也做不出去摸人家屁股的行为。
这还真是牛啃南瓜找不到下嘴的地儿了。
等到了公司跳下车,柳观月把卡往他怀里一丢就要转身跑掉,却不想下一瞬手上一凉,那张卡居然又神奇地飞回来了,还钻进了她自然垂下半握的手掌心里。
柳观月瞪眼吸气:“!!!”
身后,电动车已经跑掉了。
有认识的同事看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莫名其妙:“月姐,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走了?”
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两个结伴的女同事上下看了看她,只见柳观月一手搭着挎包,一手举在身前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张银行/卡,关键是两只脚还保持着一脚抬起一脚着地的走动姿势。
这是在干啥?难道是在做什么神奇的玄学仪式?求财?求嫁?
柳观月回过神来,暗忖一声某些人就是仗着自己会“武功”欺负人。“呃没什么,刚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哈哈,姗姗、周周,你们吃早饭了吗?来得还挺早的,路上地铁挤不挤?”
两个刚进公司没多久的年轻女孩儿没再关注她姿势的问题,说起上下班挤地铁的事就一肚子苦水要找人吐:“挤,怎么不挤,差点没把人挤成肉饼!”
“急着赶地铁,早饭都没买上!”
“要说还是月姐你好,虽然男朋友骑的是电动车,可每天上下班风雨无阻地来接送你,现在几个办公室的女生都羡慕你呢。”
虽然工作没几年,可柳观月早就是职场老油条了,这种羡慕不羡慕的话,听听就完了,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据说“羡慕”她的女人背后没少嘲笑她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结果成了老女人还找个骑破电动车的男人。
柳观月笑了笑,装作没看出来两个小菜鸟功夫不到家没遮掩住的那点兴致讥讽,抬手,用手里的银行/卡拨了拨头发:“嗨,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再说了,我都说了人家不是我男朋友啦,只是个帮过我的弟弟。人不能有恩不报,他帮了我,我当然也要帮他啦,只不过我这弟弟太实诚,你们看,昨天才发了工资,今天就把卡一起交给我了,说是还我钱。”
柳观月以卡掩唇,侧眸眼梢含情,用妩媚又造作地语气苦恼道:“你们说谁还钱还带上交工资卡的啊?是不是特逗?”
早就见过那位“弟弟”神颜的两个菜鸟女生默默对视一眼,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的酸只有自己知道。
调戏完两个小后辈,心情愉悦的柳观月踩着纤细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进了公司。
额头上有红痘的女生姗姗冲着她背影撇嘴:“老牛吃嫩草,也不知道害臊!”
周周挽了挽耳畔的碎发,而后气闷地发现自己发质没别人好,“姗姗,你说月姐是不是用了什么大牌子洗发水?还有护肤品,都要三十了皮肤还那么好。”
没想到同伴居然在夸老牛,姗姗有些生气:“好什么好,再好的护肤品能比得上只有年轻人才配拥有的纯天然胶原蛋白吗?!”
周周睨了她额头上格外瞩目的红痘一眼,抿着笑没说话。这态度就很伤人了,特别是本身就很在意那处缺陷的姗姗。
两个刚才还手挽手好朋友的人立马就分崩离析各走各的。
这个社会实在有些奇怪之处。譬如说年纪,男人三十,便是而立,是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最好的时候。
换作女人,便忽然急转直下迅速贬值,很多事业有成的女白领在公司领着几十上百万的薪水,回到家庭里,却要因为没有男朋友或者没有结婚亦或者没有生孩子,就遭到周围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街坊四邻的指点嫌弃。
同样的身价同样的能力,只因为一个性别问题,得到的外部评价,就相差了一个撑天柱的距离。
更扭曲的是,此种的施害者,大部分还是同性。
柳观月所在的法务部没几个女生,可抵不住隔壁就是行政妹子部。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放到现在,就是一个宿舍四个人能拉十几个WX群。
柳观月他们办公室里几个女生也够拉二三十个了,要再加上隔壁部门的,上百个也不嫌多。
早在第一次晚上燕行来接她时,柳观月就知道迟早要有这么一遭。刚开始她也想避开,可第一次深夜下班路上有人陪着,哪怕那个人不言不语,柳观月也感受到了难言的安慰。
有时候想想,大概她真的跟那些小姑娘说的那样,年纪上来了,也感觉到寂寞了吧。
想有个人偶尔陪着,这个人不要太有存在感,不要太吵闹,也不要太油腻轻浮。若是能长得好身材棒,再性子好脾气好,能给她安全感就更好了。
想完了,一回顾,柳观月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这哪里是什么最好如何如何,分明就是照着燕行来描述的嘛。
“柳专员,最近心情不错?”
柳观月回神,端着咖啡让开一步,笑着喊了一声杨主管。“还好,毕竟马上就要发工资了嘛。”
杨主管是个四十多岁性子温和的阿姨,对待小姑娘们很亲切,据说是早年想要生女儿,结果生了两次都是儿子,很是郁闷。
知道柳观月是个有名的钱镩子,杨主管失笑:“那是值得高兴,不过我听说你谈对象了?”
跟别人还能茶里茶气地暗中回击,对杨主管柳观月就老实多了,解释是谣传:“人家比我还小好几岁,真要找我还是想找个年长一点能照顾我的。”
其实这样的说辞都是敷衍的借口,柳观月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
杨主管也多少知道一点这小姑娘的家里情况,却不太赞同:“现在这年头,也不是年纪大一点就成熟一点,谁说年轻小伙子里就没有有担当有责任心又会照顾人的了?”
柳观月笑笑没说话,杨主管也就没继续深谈,只是安排她下午跟人去外面谈个单:“是跟燕氏谈个收购案,你可以先去查资料了解一下。”
柳观月跟去是要把关合同方面的问题,同行的还要另外安排两个助理。
“听说最近这一片来了个长得贼帅的外卖小哥,关于颜值这方面,飘哥我是绝不认输的。”挑染着基佬紫的年轻男人对着手机镜头故意搔首弄姿,惹得直播间里的观众粉丝一顿哈哈大笑。
今天热度不错,飘哥给镜头外的表哥兼助手打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就拿着手机走开了。
最近网上流传着一个神颜外卖小哥的视频照片,在WW这个平台热度很不错,飘哥是出了名的爱蹭热度,为了博人眼球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行事,名声自然不会太好。可管他呢,黑红不也是红嘛,搞了几次奇葩极品的直播后,飘哥流量涨得很快,最近都有广告商找上门来了。
今天他也准备搞个大的,早就让自己这边的人准备好了水军随时待命。
“好了,那我们现在就下单,为了保证能让这位外卖小哥接到我们的单,所以我跟我老表几个同时下十几单。”
飘哥看了看弹幕,笑了笑:“外卖员不是神颜小哥怎么办?嘿嘿,你傻啊,当然是取消订单啦!还全吃,我这么好的身材,怎么能暴饮暴食?我舍得,你们舍得嘛?嗯?宝宝,你说?舍得吗?”
退后几步,还故意撩开深V大领的衣服下摆咬到嘴上,一边眯眼歪头一边露出浅浅的腹肌晃腰,画面之辣眼,偶然点进来的路人恨不得自插双目。
可惜奇葩的主播,总少不了吸引同样奇葩的观众齐聚一堂,看起来还挺热闹的,一个个越发人来疯,自觉已经成为世界的主流。
恶意整蛊(找到你了)
“好了宝宝们,已经找到这位外卖小哥了,兔子骑士:燕行。名字是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真人配不配得上了。”
飘哥一甩刘海儿,勾唇坏笑:“为了让大家更好的观看今天这场直播,哥可是花了大价钱购买了一架无人机,待会儿人到街口那边,我们就会用无人机开始同时直播。”
直播间里粉丝开始狂欢呐喊,还有真心实意心疼飘哥破费的粉丝开始刷起了礼物。
飘哥嘴角都要咧耳根了,偏偏还要装作无奈连连表示不用刷礼物:“虽说买完无人机我这兜比脸都还干净,可吃饭还是没问题的,这家老表蹭一顿,那家哥们儿走一遭的,饿不死就行。”
说得这么可怜,就为了给他们带来最高质量的直播体验,粉丝感动坏了,飞机火箭满屏飞。
路人观众看得咂舌,有的人觉得飘哥又当又立,有的脑回路跟飘哥有点儿搭边的则短暂感动后路转粉,也犹豫起要不要刷个礼物。
——飘哥都这么真心待TA了,不给花点钱都羞愧难当。
对此暂时无知无觉的燕行照常接单,取餐,然后骑车前往客户所在地址。
但是今天这一单有点问题,留下的地址是老街口的烟酒铺。
到了一问,老板根本没点餐,单子上留下的名字跟电话号码老板也没印象。
“我看看,这个地址,没找错啊。小伙子,你给打电话问问,看是不是点单的时候忘记修改地址了。”
老板大爷很热心,摇着蒲扇给燕行出主意。
燕行道了谢,提着餐盒走出来,拨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那边才有个声音有些奇怪的人接通,开口就是不耐烦地质问:“喂,怎么还没给我送到!人都要饿死了,还有多久?”
燕行耳尖微动,越过刺耳的诘问,捕捉到了后面若有似无的憋笑。
电话响起时飘哥对着镜头又是扯嗓子又是捋头发的,一副整装待发后才一手叉腰一手接了电话,给他直播间里亲爱的观众们表演了什么叫先声夺人什么叫倒打一耙。
观众都看乐了,满眼的哈哈或鼓掌表情包或点赞表情包刷到飞起,气氛很热,土豪粉也竞相刷起礼物来。
飘哥更来劲了,听见那边的外卖小哥在沉默了一下后礼貌性地道歉,声音更是拔高一大截:“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什么!”
这句土味儿装逼台词飘哥自觉说得很有趣,旁边充当助理的两个兄弟也忍不住喷笑。
燕行确定今天是遇到一单奇怪的订餐了。
不过与他无关,把东西送到就行。
电话那边男人嚣张地嚷嚷着:“还有十分钟马上就要超时了,我跟你讲,超时了我可不会要了,谁爱吃冷菜冷饭谁就去吃,我还要给你打差评,投诉你脑子有病,连路都找不到!”
明明是自己填了个错误的地址,却非要说人家找不到正确的路。
换个人来,这会儿都要气得一口气直往脑门儿冲了。
燕行却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有一架无人机,还是带摄像头的。
他确定今天应该是遇到传说中的整蛊了。
不再理会吵吵嚷嚷跟鸭子一般的客户,燕行语气依旧平淡礼貌:“您填的地址是XX烟酒铺,请问您是否填错了收货地址?如果您坚决退餐,那我这里就先回去了?”
说罢果然转身要往停靠的电动车那边走。
这下子飘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旁边好作无人机的老表也着急得直跟他打眼色。
负责联系水军的表哥也在镜头之外挥着手机对飘哥连比带话,意思是请水军的钱都打过去了,现在人跑了就白给了。
今儿筹划搞个大的,在平台上只能算是个靠奇葩、极品作为记忆点的十八线小网红飘哥可是真掏光了老婆本儿在折腾,现在刚开始就把人给怼跑了,回头三兄弟就得抱团喝西北风。
于是演戏演得正爽的飘哥慌了,色厉内荏地嚅嗫到:“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么这么不配合,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烦死了还是要诈尸继续这场戏,飘哥不敢再肆意叫嚣了,只能憋着一口气让燕行往前走:“你现在是在街口烟酒铺对吧?那你往前走,三百米左右,那里有条巷子,进去,然后绕到后面,有个上来的楼梯口。”
这里是一条老街,是城西老城区的一个小缩影——楼房破旧道路拥挤,有些楼里甚至还能看见乱拉的各种线。
燕行步履平缓地按照对方的指挥往前走,然后拐进巷子里。
果然,到了后面,根本没有上去的楼梯口。
站在那里,听着头顶斜上方无人机飞行发出的声响,燕行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后面没有上去的楼道,现在我要怎么走?”
想象中又慌又急又气的反应一个没见着,传回来的画面里虽然看不清脸上表情,可无论是动作还是电话里的语气声音,都表示着这人一点不慌,甚至还闲庭散步似的处处透着从容不迫。
飘哥郁闷,等着看外卖小哥出丑的粉丝也发出了不满的抱怨。
【飘哥行不行啊,人家一点不慌】
【这外卖小哥可以啊,这么拽的吗】
【不识抬举,飘哥投诉他!同在芙蓉市的兄弟姐妹们也都一起去下单专逮着他投诉!】
【感觉有点没意思啊】
【裤子都脱了,就给劳资看这?就这?就这?】
【呵呵,这种人还配送外卖?不知道卖的就是服务吗?】
【曝光他电话号码】
【飘哥放心飘,水草永相随】
【顾客是上帝,他就是这么对待上帝的?搞他!】
也有观众觉得无语的。
【整蛊不成就恼羞成怒?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难道只有我不忘初心,只关注这小哥到底是不是神颜吗?】
【无人机下去一点啊,拍得根本看不清】
【哈哈哈这穷比小网红是怕无人机被人恼羞成怒打烂吧】
【无聊[哈欠jpg]】
一看这架势,飘哥急得身上都冒汗了,还要担心汗水让脸上的妆花了。有的人能急中生智,有的人却根本没这点待开发的智,只会本能地撒泼,似乎自己越大声就越有底气。
飘哥就是这种人。
此时他也顾不得在粉丝面前保持人设了,张口就一串脏话,然后明目张胆无理取闹:“没路你不知道找路啊妈勒戈壁的,你他M没眼睛吗?没路就又出来,走错楼了!出来!往前继续走!走快点!今儿劳资还就非要吃这口饭了!”
楼顶阳台上原本兴致勃勃要耍人玩儿的三个人,这会儿已经一个比一个慌乱烦躁了,根本没了主导者该有的成稳从容,仿佛不知不觉间与猎物调了个个儿,自己变成了囚笼里的困兽。
燕行绕出来,继续按照飘哥指挥的方向前进。这让飘哥稍稍安心,看来这外卖小哥根本不是从容淡定,而是脾气真的软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半个响屁都不敢崩出来。
这让他多多少少找回点面子,也有功夫重新关注直播间里的情况了。
这时候才发现观众人数流失得好像有点严重,纳闷儿地回拉评论,才发现是刚才他爆粗口的那一段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恶感,基本上被“整蛊神颜外卖小哥”这个标题吸引进来的吃瓜群众一下子就跑了一多半。
飘哥更郁闷了,要不是还在直播,他都想发火摔东西了。
不过正因为这口气撒不出去,憋在胸口里翻滚了几个来回,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心下决定待会儿要狠狠在外卖小哥身上撒撒气。
刚想完,谁知旁边就传来老表的惊呼声,老表都顾不上在直播了,“怎么不见了!”
飘哥心头咯噔一跳,连忙问:“什么不见了?”
表哥也凑过去,一边口头提醒飘哥:“看无人机那边的画面,人不见了。”
无人机传导回来的画面经过老表那边的处理,而后再转到飘哥的直播间右下角小屏幕上,因此要慢一拍。
飘哥跟直播间观众一起,看见了无人机一直转来转去,镜头角度也来回切换,可就是没找到人。
【怎么回事,刚不是还在吗】
【哦嚯跟丢咯,这还玩个屁啊】
【切,早就知道肯定整不了人,这么幼稚的把戏[抠鼻jpg]】
【人不会是进楼里了吧,这主播太缺德了,把人骗过来让人白费力气到处跑】
【一个大活人,还能瞬间消失??】
【这主播就是FW,整蛊都搞不来,喜欢看整蛊直播的欢迎来峰峰的直播间,直播间房号28763518】
飘哥三人根本没谁再有心情去关注直播间里的观众言论了,都蹲在一起用无人机找人。
人还没找到,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声莫名有些耳熟的声音。
“兔子外卖,有点必达,白日阿飘先生,您点的外卖已送达,祝您用餐愉快。”语气平缓,声线磁性,听得人如同三伏天里喝下一口冰水,从头到脚的感受到了透心凉,浑身燥意也瞬间消失了个干净,只剩下平和与舒缓。
然而此时此刻,无论是飘哥三人,还是因为镜头正对着天台门于是第一时间目睹了外卖小哥的观众,满脑子都是“卧槽”在狂舞。
中国功夫(中国功夫SZD狡猾的中...)
明明刚才还在被耍得团团转的人,忽然失踪,然后又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事儿任是谁来都要吓一跳。
飘哥三人明明除了飘哥,另外两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这会儿却都惊得下意识缩到了一团,三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燕行。
直播间里也是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仿佛也跟着屏气凝神,在等待着什么。
被所有人关注着的外卖小哥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一身白、粉相间的马甲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干净清爽。
都无法让人相信这就是被全网吐槽的“兔子粉”。
也是这时候,直播间里才零星冒出些评论来。
【话说,这神颜是真的能打啊,小哥哥好帅】
【这绝对是全网最好看的兔子哥,穿这么少女心的颜色都不油腻】
【腿好长啊,又直……吸溜】
【这小哥是负责城西城南那一片的兔子外卖对吧?】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某些人却都不约而同默默着重记忆了一下这句话,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下载兔子外卖的粉红APP了。
诡异的沉默对视让天台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还是燕行服务态度很好地再次询问:“请问外卖是要给你们放下吗?”
僵持被打破,飘哥也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直播,又左右看了看两位表哥老表,自觉三个人对一个人,不带怂的!
顿时又抖擞起来,打直了腰背梗着脖子大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电话里我不是让你往前面走吗?”
燕行抬头往斜上方看。
另外三人情不自禁也顺着方向看过去,而后好作无人机的老表我靠了一声,一个想法脱口而出:“是无人机暴露了我们位置?!”
其实只是随便看一眼的燕行:“……”
显然这个答案给了三人足够的底气。
毕竟“神出鬼没”与“有点脑子”相比,自然是捉摸不透的前者更让人胆怂。
在左右两人的捅咕下,飘哥重新找回状态,拽得二五八万流里流气地说:“找到了又怎样,你服务态度不好,让大爷我不爽了,就是不收,就是要投诉,哎嘿怎样?打我啊。”
贱兮兮的,看得直播间里的观众都有人觉得忍不了了。
【这他妈也太贱了!】
【恶臭的主播,现在真是什么玩意儿都能在网上丢人现眼了】
【小哥揍他!】
也有人嘻嘻哈哈给飘哥加油打气。
【飘哥撑住!能不能破屋换别墅就在此一举了!】
【不揍不是真男人】
【哈哈哈打起来!打起来!】
老表把无人机调过来,也跟表哥笑嘻嘻等着对方忍不住先动手。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都这样儿了,还能不动气?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燕行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心平气和地说:“明白了,很抱歉让您有了不好的体验,期待下次更愉快的相遇。”
这些都是员工手册上的礼貌用语,其他人很少用,但燕行却一条条都记下来了,并积极地进行着实践。
说完,燕行就又拎着餐盒准备离开,一没生气质问,二没憋屈愁闷,竟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无事生非就等着搞事炒热度的飘哥傻眼了:“不是,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在下面兜圈子吗?”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种人!
面对他,飘哥觉得很憋屈。
上班一个月,已经多多少少明白顾客的要求千奇百怪不足为奇了,虽然对方已经在言语上表示要拒收了,可网上订单还没取消,暂时性的雇佣关系未解除。
所以燕行很平淡地满足对方要求:“哦,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兜圈?”
如此古井无波的表情,如此冷淡的眼神,如此平静的语气,反而像是一瓢泼在火上的油,让本来就觉得今天这事儿不顺心如意而深感恼火的飘哥陡然怒火狂烧。
都说粉随真猪,直播间里特意蹲守看热闹的粉丝也愤愤不平,开始怂恿飘哥给这外卖小子一个教训。
【教他做人】
【让他叫爹!】
【硬了,拳头硬了】
【草TM,这小子挺拽的啊,不就是仗着那张吃软饭的脸嘛】
脑回路之奇葩,简直令路人拍案叫绝。
相较于直播间里的粉丝,正面对上燕行的三人更有一种被瞧不起,被轻视的耻辱感。
飘哥这种人,他可以羞辱别人,但自己却受不得半点轻蔑。
飘哥跳脚,脸红脖子粗地叫嚣:“傻子,我就是在耍你啊!你这种没文化的人,几块钱就能让你跪着叫爹!”
燕行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飘哥越发火大,上前扯着人不让走:“喂,你怎么这么怂?没种是不是?”说着话竟然当真伸手要去掏燕行裤/裆。
燕行避开,飘哥却嚷嚷着叫自己两个同伴上前,一左一右把燕行拉住,自己又去把镜头挪了挪,更近距离地直接怼着燕行,“老铁们,你们好不好好这怂蛋有没有蛋?要看的扣1,不看的滚蛋!”
这发展,也算是高潮了。
直播间与飘哥臭味相投的粉丝嗷嗷叫成一片,觉得恶臭无法接受的则悄然退出去,或是默默点了举报。
一时间镜头里评论刷到飞起,看起来还真有种沸腾激烈的热闹感,闹得人来疯的飘哥越发来劲,伸手推搡起燕行。
“嗯?不是挺牛的嘛?来啊,动手啊。”
“还他妈找到这儿来了,挺骄傲嘛小子。”飘哥回头看了眼直播间,而后给两个同伴打了个眼色,“来,脱他裤子,让咱们一起来看”
飘哥说话的同时伸手,手指搭上了燕行皮带扣。不料就是在感受到金属冰凉触感的同时,手腕忽然传来一阵侵蚀神经的剧痛。
“啊——”没有人看清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上一秒还拽上天的飘哥突然间抱着手腕跪地惨叫。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等回过神来时,老表跟表哥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动手。
老表扣肩,手却搭了一空,手腕被燕行三指轻飘飘捏着,却如同铁钳般让他挣脱不得。
另一边表哥沙包大的拳头带着风袭来,位于中间的燕行一个后仰,身体若游鱼滑过,手指一带,左右两侧的二人便撞到了一起,老表生生硬挨了这一老拳。
老表抬手按过去,本意是推开自己兄弟。谁知手肘被人一拍,轻按变重拍,一掌打得表哥肩膀痛到怀疑骨裂。
如此,两人但凡有一点动作,不管初衷如何,最后都在第三人或点或带或踢的协助下,变作拳脚击向彼此。
直播间里的观众一个呼吸都没喘匀,就见镜头里变换了情况,人高马大的两名“主播助手”自己打了自己人,主播忍痛冲上去,却只是让“二人扭打”变成了“三人混战。”
直播间诡异地安静了半晌,才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发出评论:
【我靠?功夫?】
【这,这,这真人否?】
【拍摄现场?】
【WHAT!中国功夫SZD!你们这群不诚实的中国人!】
【呃,疑似老外出没?】
【这他妈真是神转折了,如果不是故意安排的戏码,我粉这位小哥了[抽烟jpg]】
【真有歪果仁在这?】
【你们别想转移话题!狡猾的中国人!中国功夫是真的!】
那位不知道干啥蹲在一个十八线小网红直播间的歪果仁情绪很激动,还接连发了好几条脸滚键盘的乱码,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听说有恶臭的主播在搞事,猎奇心理作祟,特意跑来暗搓搓录屏准备转回自己国外的油管上。
谁知录到一半突现神转折,这位被整蛊的可怜小哥竟然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
幼年启蒙就是中国功夫,且始终心怀功夫梦的老外激动到锤键盘,有旁边的中国网友劝他冷静一点,毕竟还不知道是不是主播跟外卖小哥一起演呢。
然而老外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儿说这就是中国人的阴谋,中国人一直在隐瞒功夫的存在,搞得其他网友无语又好笑。
网友们看戏加解释的空档,天台上的混战终于在飘哥三人醒悟,选择放弃一切抵抗下停了下来。再看三人此时的造型,已经是“环环相扣”的模样了。
——老表的鞋带拴在了飘哥脚踝上,飘哥脖子上的大铁链子同时又扣到了表哥脖子上,表哥的体恤下摆撕烂了一大圈,成为了老表反绑双手的道具。
反观那位外卖小哥,面如白玉眉眼深邃呼吸平缓,大热天的站在逐渐炙热的阳光下,竟是半点汗水都不带冒的。
再看他身上,哟呵,衣服裤子连个多余的褶皱都没有,就连略长的刘海儿,微风一吹,也依旧顺滑飘逸。
此时小哥穿一件粉、白相间的薄款兔子外卖马甲站在那里,跟小白杨一样挺拔耀眼。
小白杨、呸,外卖小哥往直播工具那边走了几步,认真看了看。
这样仿佛在通过镜头审视直播间网友的错觉,让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网友们瞬间熄火,安静如鸡。
同时也好奇他想要干什么。
燕行没干什么,只是看了看直播,确定刚才一直在开启着,而后转身走开,没走出镜头,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0。
我可以帮你(偶遇校园初恋...)
“名字。”
“燕行。”
“性别”
“男。”
“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51”
“现在你的问题是,嗯,涉嫌伤人……”
燕行坐在椅子上:“按照现行法律第XX条及XX条,我在受到人生安全及遭受强行性/侵时有权利进行适当防卫。”
顿了顿,又补充说明:“全过程除了紫色头发的手腕伤,其他人身上的伤并不是我直接造成的。”
旁边闲得喝茶的一个胖警察一时失笑:“强行性/侵?”
燕行抬眸,定定地看着他:“那么如果有两个人将你按住,另有一人准备脱你裤子,你认为他们是准备跟你玩过家家游戏吗?”
胖警察脸上的笑一僵,被问话的同事似笑非死睨了一眼,抬手抹了把脸,低头吸溜茶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因为报案人是燕行本人,起因在于飘哥等人,最先动手的也是对方三人所以笔录做得很顺利。
另一边,飘哥三人嚷嚷着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结果鉴定出来了,还不等三人龇牙咧嘴地乐呵,物证科那边就告知有现场视频作证,证明三人鉴定报告上的所有伤势都是出于他们自己人之手。
“啊,也有一处是报案人造成的,”医生慢悠悠的声音中,飘哥三人喜出望外,又听对方接着说:“就是郑某手腕上的掐痕,但是呢,一没伤筋,二没动骨,有等于没有。”
了解这件事全过程的人员有意调侃三人,语气很是跌宕起伏,逗得三人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最后还白忙活一场。
郑某,也就是飘哥难以置信,左手托着如今尚且还使不上力的右手手腕大喊:“不可能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这手腕肯定是粉碎性骨折了!一点力气使不上,当时还差点没给我痛死!”
医生耸肩摊手:“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再去做伤情鉴定,当然,如果最后某一家给你出的报告如了你的意,恐怕你要小心再多背上一条伪造证据的罪名了。”
三人被带回去做笔录,路上还无法接受现实。
飘哥狐疑不决地盯着自己手腕,还忍痛上手捏了一把,当场痛到险些原地去世。
可他痛归痛,却很激动兴奋,立马底气十足地闹着要去其他医院检查:“不去那狗屁医院,去大医院!去贵族私人医院!”
陪同的警察见怪不怪地瞅了他一眼,提醒对方除了指定医院,其他医院的检查费需自理。
钱这个问题,绝对是穷比的痛点。
飘哥犹豫了一下,跟两个老表嘀咕了一阵。表哥:“老弟,你真确定,你这手很痛?”
飘哥狠狠点头:“我还能连你们都骗吗!”
吊着一只手臂的表哥一拍大腿,“那就干!检查出来了,把…一起告上去!”
自动消音的位置该是什么,三人对视一眼,笑得猥/琐。
去的时候三人是自信满满的,是豪情壮志的,是意气风发的。
甚至三人都在WX群里交流好了,到时候把局子一起告,还有那个什么指定医院。
相比之下,那可恶的外卖小哥赔偿款都属于小事儿了,大头还是要看GJ爸爸这里。
怀揣着美好的梦想,三人抬头挺胸进了芙蓉市最贵的私人医院,等到出来时,却一个比一个蔫。
“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很痛啊!”
飘哥满腔冤屈无处伸张。可惜这一回,连他两个老表都对他这个说法怀揣着质疑了。
毕竟当时医生也说了,物理伤确实没有,只能看是否有作用在心理上的法术伤害。
何为法术伤害?
联想到那位医生说这话是意味深长地笑,两个老表悟了:这是被吓破胆了。
因为飘哥再次检查耽误了不少时间,另一边,有足够证据自保的燕行得以顺利提前离开。
后续的进展,到时候会电话通知他。
在燕行中午迎来送餐高峰期的时候,飘哥三人正在接受严厉的审问。
“性/侵?警察叔叔我们没有!我们都是男的,怎么可能性、性那啥他?!”
万万没想到,一来就被丢了个王炸,飘哥三人都晕乎了。
警察同志却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用手机播放直播间的录屏视频,“那你们当时三个人为什么要试图脱报案人的裤子?”
三人眼神闪烁,在被大声喝问吓得一个哆嗦后,老实交代。
“我们就是想做个节目,那不是,最近网上有人放点外卖的视频嘛,热度有火的趋势,我们就想着蹭个热度。”
“对对对,警察叔叔,我们都是正经人……”
啪——!
“少给我废话!说!脱人家裤子想干什么!”
这,这咋说呢?
“我们就是想看看,没想干别的。”
“不想干别的?脱裤子还不够恶劣?看来还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到最后,三人被两个问题问得彻底晕菜了。
一、为什么要脱人裤子?
二、既然不做什么,那为什么要看人家隐私部位?
都要看人隐私部位了,还叫不想那啥?
你说你信不信?
横竖到最后,老表跟表哥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比如说,第一个提出来要脱人裤子的表弟到底是不是真有那啥啥想法?
要不然怎么不想别的法子整人,偏偏一想就想到脱裤子了呢?
二人不由自主联想到老表弟平时在直播镜头前搔首弄姿的样子,还有,一个大男人,瘦不拉几的还要嚷嚷减肥就不多说了,好像还特别喜欢紫色?
紫头发,紫衣服,据说,紫色有个别称叫基佬紫???
稍后联系家里人来罚款赔偿金的时候,老表跟表弟吞吞吐吐就把这个“猜测”给说了。
飘哥的亲戚朋友如何反应且不赘述,总之,半个月后回到家,直播间被举报已经宣告封停六千多天的飘哥就被老父亲捆起来狠狠抽了一顿,转头伤还没养好,就又被老母亲押着奔向了相亲的道路。
半下午时燕行就接到了电话,让过去一趟,签个字,再把对方的赔偿金领一下。
因为三人行为恶劣,且交代时态度也不怎么好,最后判定的是交罚金每人1000,支付受害者最高额度的赔偿金,以及包吃包住半月游。
芙蓉市向来有南贱北贵之说,到近年来,这个说法不好听,便逐渐换成了南旧北新。
北城区新的既是环境,也是蓬勃发展的产业。
处处透着现代化的办公大厦林立挺拔,国际奢侈品扎堆的高端商业街,雅致的星级餐厅,突显情调的咖啡厅,便是连转眸间随处可见的橱窗玻璃,都透出一股精英时尚的姿态。
靠街的咖啡厅角落,此时柳观月的心情也刚经历了一丝波澜。
沉默是十年后乍然相逢的主旋律。
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率先打破沉默:“没想到你会学法律。”
曾经喜欢音乐,热衷于在舞台上展现自己以获得掌声与荣耀的女孩,最终却学了沉闷又单调的法律,确实很难让人想象。
柳观月扯了扯嘴角,不愿意浪费过多的时间在这些毫无意义的追忆或感慨上:“是啊,就像你,居然还会回来。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意外。”
林泽睿,曾经芙蓉市第六中学的白衬衣校草,与当时同为校花的柳观月有过一段似是而非的初恋。
说是似是而非,似是,学校里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就连老师们也知道,双方家长也有那个意思。
而非,则是非在实际上两人并没有说破,只是对于外界的说法没有否认,平时相处也颇似情侣。
到现在柳观月其实都说不清楚自己一个奔三的大龄女青年,到底算是初恋过了还是没有初恋过。
害,反正都过去了,现在多想也无意。
柳观月不想多有牵扯,林泽瑞却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初你为什么要突然改志愿?说好的一起去G大,之后再一起出国。”
高考结束不久,柳家就出事了。
柳观月不想轻易放弃学业,加上有了一定的缓冲期,所以她选择改志愿,留在芙蓉市继续念大学,同时照顾弟弟,申请助学贷款,履行与债主们签定好的每月还钱任务。
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最好的选择,因此现在突然被人问起为什么,她竟怔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一份怔怔,落在男人眼里,便是被生活压迫的麻木,心头生出一股疼惜来。
男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犹豫了一下,手搭在小桌上,想要去触碰她的手背:“月月,这些年,你不应该故意躲着我。”
恰好放在咖啡杯旁的手机一声轻响,正觉尬聊无趣的柳观月顺势摸了手机,低头按亮屏幕,一看竟然是燕行发来的WX,还没点开看内容呢,柳观月就不自觉转移了一多半注意力。
因为她实在是好奇,从来没有在上班时间摸鱼玩手机的某人,怎么忽然在这时候给她发信息了?
再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差不多到了晚餐点单高峰期的开头。
点开WX的同时,柳观月也没耽误听对方说话,闻言随意一笑:“你误会了,也不是故意躲你一个,就是那时候觉得见老同学很尴尬,高中的时候不懂事,做人做事太高调了,得罪的人可不少。要是那时候不躲快点,还不的被人组团打卡参观啊?”
没能摸到佳人纤纤玉手的林泽睿心底有些不舒服,再看曾经骄傲优雅的小公主居然这样没礼貌,在与人交流的过程中竟然还去看手机。
林泽睿收回手,背往后靠,稍稍舒展双腿,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搭在腿上,以高位者的架势再度审视眼前的女人。
虽然她皮肤不错,没看见皱纹,也没有疲态,就连眼神都还是那么灵动。
可磨损的领角,空荡荡没有饰品的脖子、手腕,随手放在沙发边没有任何标志的杂牌手提包,每一个地方,都在无声述说着女人的贫穷。
贫穷的柳观月正在问燕行哪来一万块转账给她,燕行说上午送外卖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柳观月眉头皱起来,手指轻触屏幕,秒发数条WX追问:
[什么小状况能让你暴富?]
[还小状况?小状况能有赔偿金?]
[别是又去救人了吧?上次救人奖金五百,这次都有一万了,难道你跑去救地铁救火车或者飞机了???]
对面半晌没有回应了,也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真忙上了。
心急,想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又担心他正在车流中骑车赶路,柳观月只能暂且强行按捺住担忧,收了手机等待那边的回复。
“月月,你变了很多。”林泽睿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强行拉回。
“前阵子,听说你交了个骑电动车的男朋友?不是我过度干涉你的生活,只是我们以前,到底有过一段”
林泽睿蹙眉,略过某些词汇,语重心长劝到:“如果你现在还有经济上的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不希望曾经骄傲的月公主,真的过上为了生活斤斤计较,每日挤地铁吃快餐都要算计着钱包,刮风下雨都只能坐电动车的日子。”
tui渣男(清新少年终究变成了油腻大...)
柳观月怀疑自己思想太肮脏了,歪曲了老同学递出的橄榄枝。
所以她放下手机,双手捧着咖啡杯,试探着进一步询问:“那如果我真的需要帮助,你会怎么帮我呢?”
林泽睿单手搭在椅背上,稍稍侧身,不得不说,西装革履的他展现出如此轻松潇洒的姿态,还是有几分男人魅力的,“我在你公司附近有套复式公寓,你搬过来吧。”
脸上是从容不迫的笑,似乎笃定了柳观月不会拒绝。
柳观月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皮囊还保